一直忙到下班点，林窈手机来电。
她皱着眉头盯着显示屏，看也不看手机直接划开，接听语气沉冷：“哪位。”
对方明显顿了顿，随后周仲霄的声音响起：“你说哪位。”
林窈拿开手机看一眼，语气缓和：“有事？”
“晚上几点下班？”
林窈看了眼显示屏旁的任务进度，“可能得加会儿班，不到九点吧。”
“知道了，按时吃饭。”说完就挂了。
莫名其妙。
林窈皱了皱眉，继续干活，到八点的时候和花妹去食堂吃了个饭，回来又收了点尾，快到九点的时候准备下班，电话又过来了。
“下班了吗？”
“下了。”
“吃了？”
“吃了。”
“我还没吃。”
林窈下意识看眼时间，调子拔高：“都几点了。”
“开会，耽误了。”
林窈深吸一口气，恰如其分的回击：“躺医院的时候没在怕是吧，菩萨认得你？”
话筒里传来一连串浅笑，以及一个厚颜无耻的请求：“有家排骨汤饭就在你公司附近，帮我带一份，快到的时候给我电话，我下去接你。”
“哎……”林窈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就挂了，随后进来一个微信红包，红包名叫“跑腿费”。
林窈无语的看了眼桌上的口香糖，一把抄起塞包里，小跑着出了公司。
还好这个点不算晚，林窈飞奔到食堂，刚好看到窗口马上要收，还剩几个蒸南瓜，她一个箭步上去刷卡：“我要这个！”转身又要了两个香卤鸡蛋。
打饭阿姨一脸关切：“这么晚才吃呢。”
林窈笑着附和两句，拿出手机搜排骨饭，发现评分最高那家不做堂食只有外卖，果断放弃，查了查手机，换了家羊肉汤，线上下单店内取餐，拿到之后掏出口罩带上，一脚踏进北京吹着寒风的余冬里。
到楼下的时候，林窈给周仲霄打电话，他说了句“稍等”，很快就从电梯间走出来，站在闸机里给她刷卡。
林窈进去把隔热的餐袋递给他，人还喘着气：“您的外卖已送达，记得五星好评。”
周仲霄一手接过餐袋，一手拉过她，不由分说往电梯带。
四部电梯两部都在一楼，反应速度又快，眨眼就到28楼。
“你干嘛？”林窈脸上挂着大口罩，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充满了抗拒。
“进来等我，马上结束下班，一起走。”
“你们公司我去干嘛？没有门禁的吗？”
“下班时间没那么严。”周仲霄刷开门禁，带着她踏进了传说中的燃野视觉。
前台的灯是灭的，富有设计感的公司logo隐在一片阴影中，周仲霄把东西放在前台，“要去洗手间吗？”
林窈摇头。
“在这等我。”说完走向一侧过道。
林窈两手插兜靠在前台，忽然另一侧的走道有人声传来，一个女孩子领着两个男人说说笑笑往外走，撞见门口的林窈愣了一下：“你是……”看了眼外卖：“送外卖的吗？怎么只有一份？”
集体定的外卖到了，她身后两个男的是来帮忙提外卖的。
林窈：“……”
女孩意识到自己猜错，又打量了眼林窈的穿搭：“不好意思，是来面试的吗？”
你们公司都是下班面试？
这可不是什么好风气啊。
三人正疑惑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门口的女人到底是谁，周仲霄快步走了回来。
“周总监！”女孩朝他打招呼，熟悉的语式让林窈迅速记起了她是谁。
粉色口香糖。
女孩看到前台的外卖：“这是你的外卖吗？怎么不和我们一起点？我们正要下去拿。”
周仲霄冲几人点点头，和来时一样，一手提过餐袋，一手牵过林窈：“我们先进去了。”
女孩瞬间呆滞，连带她后面两个男员工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林窈和几人擦身而过，余光里精致的穿搭一扫而过，她闻到一阵好闻不刺鼻的香水味，像橙子味道。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上班专用外套、纯色针织衫，直筒收脚黑色长裤，里层的脚踝处用厚厚的棉袜紧紧扎住秋裤，还有一双蹭了点脏的小白鞋。
到了休息区，长桌两侧坐着四五个人正在闲聊，看到周仲霄纷纷打招呼。
“周总监。”
然后看到林窈，眼神无不探究好奇。
周仲霄牵着林窈过去，一群人连忙挪屁股腾位置。
林窈挨着周仲霄坐进长桌，在一道道若有似无的目光中，生出一种被架在火上烤的煎熬。
几分钟后，取外卖的三个人也回来了，终于打破凝固的气氛。
女孩一进来就往周仲霄这边看，发现他已经拆了餐袋开始吃，她眼神微动，和旁边的林窈对了一眼，又很快移开。
一个戴眼镜的胖男笑呵呵说：“还是茉姐好，下了班还留着帮我们点外卖。”
吴茉刷起手机，精致的长甲片贴着闪闪的钻，点在屏幕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她扯扯嘴角，没看胖男，声音的甜度直线下降：“我不就是负责大家的后勤工作的么，不过要是你们都像周总监一样有女朋友送饭的福气，我早下班了。”
话题终于被引到点子上，却也带了点隐晦的打探，一双双眼睛大胆的看过来，包括吴茉。
今天的林窈没化妆，简单的丸子头经过一天的劳累，和人一样无精打采的松垮，脸上架着眼镜，戴着口罩，额头冒油，穿搭形象可以直接混进他们后期部门。
但露出的眼睛又大又圆，黑瞳分明，皮肤很白。
撇去乍看之下的粗糙，不难察觉深藏的美感。
正在埋头吃饭的周仲霄忽然说了句：“的确是福气，请她送饭很不容易。”
我靠！
这语气，这神态，还有这措辞，每个人心中不约而同划下一排惊叹号。
吴茉一脸好奇：“为什么不容易啊？因为不方便吗？”
周仲霄喝了口汤，微微一笑：“因为今天才追到。”
林窈缓缓看他一眼，第一次发现他还是个戏咖。
几个男人发出夸张的感叹，然后很上道的说恭喜。
吴茉悄悄看向周仲霄的指间今天才多出来的戒指，倒是和“今天才追到”的说法完全吻合。
可怎么会是这么个女人？
吴茉打量着林窈的穿搭，发出灵魂质疑。
下班时间，又在饭桌上，话题难免私人化。
“嫂子也在这附近上班吗。”有人问。
周仲霄：“对，就在附近。”
林窈：“……”
她好像也不用开口了。
吴茉笑笑：“那以后可以常给周总监送饭了。”
周仲霄拿过一个鸡蛋剥，与有荣焉：“事业女性，比我还忙。”
几个男同事起哄：“嫂子干大事的啊。”
林窈如坐针毡，只想回家。
吴茉有点心塞，能以这种随便的形象作为女朋友出现，该多么有底气才能做到。
北京城开豪车拿四五千月薪混日子的隐形富二代比比皆是，随便挑个停车场走两圈都跟逛豪车展一样。
自己省吃俭用攒出的行头却是人家看淡厌倦的东西，这种对比才最打脸。
稍后还有工作，大家都吃挺快，有人拿起桌上放着的烟盒给左右散烟，相约下楼，到周仲霄的时候，他竟然主动伸手。
“哎。”林窈盯住他，用眼神发出质问，你不是戒烟？
周仲霄像是才想起来，“哦。”转而伸向林窈。
“？”
“糖。”
粉色口香糖。
林窈用了一秒钟反应，拿出包里的口香糖。
周仲霄无比自然的接过去，倒出两枚丢嘴里，合上盖子随手放在桌上。
胖男乐呵的说，“难怪总监戒烟这么有毅力，合着有嫂子监督呢。”
周仲霄把糖盒随意一推，“你们也少抽点。”
原本准备出去抽烟的几个一听，很给面子的放下烟盒，短暂的加入了一下戒烟大队。
吴茉早在看到周总监女朋友拿出那盒口香糖的时候，脸色就白了一下。
她认出是昨天放到总监办公室的那盒，今天去看的时候糖不见了，找遍公司也没被丢掉痕迹。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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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吴茉心怦怦跳，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暗示。
一转眼，她就发现了总监手上多出的一枚戒指。
从设计造型上看，绝对是对戒。
明明之前都没有的，为什么收下她的糖之后就戴了戒指？
这到底是一种表态，还是他反过来的试探？
吴茉的脑子一下子被各种暧昧幻象占据。
后期加班赶项目是家常便饭，她借口帮大家定外卖，下班了也留下来。
都市男女不需要太多前戏，只要看对了眼就都能进展的迅猛又顺利，等他一起下班，过了末班车，蹭车，楼下，楼上，床，故事自然而然发生。
她想到的极致浪漫，是床上完事后，自己手上多出一个戒指——他看出她的心思，也对她一见钟情，白天收糖，转身买对戒，等她自投罗网。
可现实总是那么冰冷又讽刺。
那盒消失的口香糖，是从总监女朋友包里拿出来的。
她随随便便一个动作，就宣示了绝对的主权，也把吴茉那点梦幻泡泡戳个稀碎。
吴茉忽然卸了劲，觉得没意思透了。
在同事手里转了一圈的口香糖回到周仲霄面前，他随手一搁，糖和桌上公用的抽纸巾放在了一块，顺手帮林窈扣上包。
两人话不多，可相处的每一帧都透出一种名叫默契的糖份，让人很好奇“今天才追到”的结果之前到底铺垫了多少。
这时，一个人从外面回来，路过休息区，有人喊了声“郑总”。
林窈原本很无聊，因为这句“郑总”瞬间开了雷达，她蹭一下坐直，眼神灼灼望向来人，一桌人都被她的动静吸引注意力，又随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刚回公司的郑时珣。
周仲霄看林窈一眼，确认过眼神，还是猹看到了瓜。
郑时珣原本只是路过，无意被一道灼热的目光吸引，意外的停下脚步。
两秒的迟疑后，郑时珣转了方向走过来，在一桌人站起来之前做了个下压的手势：“没事，你们继续吃。”目光盯住林窈，确认了身份：“林小姐？好久不见。”
林窈站起来，“好久不见。”
她这一站，显出身材高挑，长腿匀称，一开口声线清润动听，气质跟着就立起来。
八卦的气息一下子在长桌间悄然散开。
总监的女朋友和郑总认识！？
两人看起来非常熟悉，毕竟她看到郑总比看到男朋友还激动。
郑时珣看了眼林窈，又看周仲霄，心下了然：“在附近工作？”
这毕竟是人家公司，林窈忙回：“对，给他送点吃的，等他吃完我去外面等。”
“没关系。”郑时珣并没有把林窈这个外来人员请出去的意思，转而问周仲霄：“你们那边碰完没有？”
“马上回去继续，半小时左右。”
郑时珣点头，看向林窈：“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办公室等。”然后根本不等林窈回绝，视线扫过众人，锁定吴茉：“等会儿带林小姐过去，再准备一份茶点。”
吃瓜群众：！！！！
实锤了，正经会客室不用往自己办公室领。
一定是非常好的朋友！
林窈心里在打鼓。
凭她对郑时珣耳闻三年的了解，他本质上来说不是个热情好客的人。
岑老师，你真的只是睡了他一下，没干别的对吧……
吃完饭，周仲霄跟林窈交代两句，然后带大家回会议室收尾，吴茉则领着林窈去副总办公室。
大家现在看林窈，镜片的颜色完全换了一种——并不拘泥造型的丸子头随性洒脱，一身低调穿搭也掩盖不了的底蕴和气质，黑色长裤绷着的两条腿又长又直，撑起绝佳的气质，是一眼就能看出的自在个性，低调的华丽。
这就是隐形名媛的腔调吗。
吴茉心里也在疯狂打鼓。
糖是昨天送的，今天就到了她手上，再联系她和副总是朋友，会不会公司里本来就有她的眼线？
“就是这间，林小姐请。”
林窈：“谢谢。”
吴茉转身往茶水间走，心想她今晚要是找了周总监，那才是真的自投罗网。
这女的段位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