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哄人难
    沈止这话也不是没来由,实在是慕容卿哭得像个小娃娃,他就想到自己幼年师父想哄他的时候,就会用了轻功带着他飞。

    山林之中畅游,让年幼时候的他忘却了思家之情,是管用的。

    只沈止没察觉,他长得一副高大身子,眼眸深沉说出“飞高高”三字,着实滑稽,让人忍俊不禁。

    不过慕容卿笑不出来,她也不想大半夜跟个男子玩什么东西,她害怕不说,主要也是不想给沈止什么念想机会。

    慕容卿侧过身子,并不让沈止看她哭泣模样。

    可她所思并非他所想。

    沈止又走到她面前,半低了身子:“我轻功很好,绝不让你害怕,万佛寺的佛塔顶处可好?从那处俯瞰上京,景色一绝。”

    “我不去。”慕容卿哽咽着又侧了身子躲开了沈止视线。

    沈止跟着她的动作又走了几步:“那你此刻想作甚?我都陪你。”

    慕容卿不是那么矫情的人,人家好声好气的哄她,她吸吸鼻子看向沈止:“我不想做什么,我心里虽为了郴哥哥难过,但我也无需沈少卿你来费力哄我。”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花,“你这样只会让我觉着我是在郴哥哥那处受了委屈,就利用你对我的欢喜来让我高兴,我不喜如此。”

    “不是利用。”沈止略有倔强道:“因着你高兴,我也高兴。”

    慕容卿嘴巴一瘪,她怕自己又哭出来,咬了嘴唇:“沈少卿,你不要如此,我受不起你这份厚待。”

    “为何?”

    “你是郴哥哥之友,无论以后我与郴哥哥如何,你二人交情如何,我也是不会同你有何瓜葛的。”慕容卿声音不大,说的话却是将面前人浇了个透心凉:“我敬重你,也尊重郴哥哥,我觉得最起码我不能放任自己受了你的好,于他于你都不是这般的道理。”

    月光拂在少女脸上,那几滴泪挂在她的眼角处,生生烙在了沈止心上。

    “沈少卿,你快些回去吧,不要再为我费神。我活不长的,短短寿数里,我不想负了谁,欠了谁,你不要再入我的梦来,你去过你的日子好吗?”

    她自有她的坚持,他也有他的执着。

    沈止不再废话,道了一句得罪了,长臂一伸揽住了慕容卿的腰身儿。身子骤然腾空,慕容卿张口想尖叫,沈止则先她一步捂了她的嘴。

    他身形潇洒,落在马背上一刻,披风一扬,慕容卿就在其身前隐住了身形。

    只见白马脚蹄前扬,打了个弯儿就出了胡同。

    上京无宵禁,可这等晚的时候,长街也无几行人。

    夜风吹荡一片五月之花,在浅淡花香之中,白马朝着万佛寺奔了过去。

    万佛寺佛塔顶端,有一颗硕大夜明珠,名曰无上珠,乃是万佛寺镇寺之宝,其光芒可与月争辉,加之寺内灯火不灭,夜里瞧来已不是一“美”字可形容。

    那是独独属于上京的恢弘。

    慕容卿被带到塔顶之时,沈止才扯开了覆着她的披风。

    她一睁眼,就被万家灯火之景迷了眼,什么难过劲儿,不愿意的劲儿都被忘了。因太高她腿都打了摆子,手不自觉拉了沈止胳膊,即便如此她还是朝前走了两步。

    登高风大,吹得她衣袂翻飞,她身上月白色的月影纱当真只有在月色之下才能窥见其月影之美,荡漾之间颜色浅淡变幻,犹如立足在月宫之上,脱俗于世间。

    她的发丝被风吹了弧度,有一缕吹到了沈止面前。

    很痒。

    沈止却不忍拂开,他只静静在其身后守护。

    如同前世很多次,默默地,在她看见的看不见的许多地方,他都在。

    他与陆郴不同,陆郴最不屑一顾的情意,是他曾穷极一生都无法宣之于口的渴求。

    此时此刻,他念着的人就在他眼前,可他心里的那股相思却愈发浓厚,成了带刺的藤蔓将他的心裹了个严实。

    刺也缠绕着扎根,又疼又酸。

    沈止不明白是不是男女情爱就是如此,竟如饮鸩止渴,依旧令人甘之如饴。

    慕容卿回了头,本想言语,却被沈止带着悲痛的眼神吓到,她原是想让他送她回去的,被这眼神一弄倒不忍心了。

    她问:“沈少卿,你是因为我那些话难过吗?我无意伤你,不过有些话总归是要说清楚的,长痛不如短痛,你能带我来这我心中是感谢着的。”

    客气着又疏离。

    沈止不喜这感受,他扶着慕容卿道:“你能不能先不说这话。”

    “唔。”

    她眉眼低垂,眼睫处被泪浸湿过,还没变得轻盈,沈止声线柔了些:“我这般言语是让你觉着凶吗?”

    “原来沈少卿你自个儿也知道呀?”慕容卿有些笑意:“我还当着你不知道呢。”

    沈止有些难为的蹙了眉:“我言语一向如此,该如何才能显得温和些?”

    慕容卿眼睛瞥向另外一处,有些不好意思:“你面上儿总是不带笑,声音又低沉,沈少卿要不学着平日里先带着笑呢?许是能瞧着亲人些。”

    “这般吗?”

    慕容卿不得不正了视线去看他,该怎么说,平日里不笑的人,嘴角勾起的模样原也是和煦的。想来也是了,他时常接济百姓,又去救下了那佝偻女子,心善的人笑起来,怎会不温柔?

    “对,这样也好看些。”慕容卿又抬手指了指他的衣裳:“玄色凌厉,虽是俊俏,但沈少卿平日里试试浅色的大袖呢?上回跑马的时候,那装扮不就是好看的吗?”

    沈止那回以为慕容卿是没看见的,没想到她也记着,攀附在心上的藤蔓在听了这句话之后收紧了些,让他生了无措:“是好看的吗?”

    慕容卿嗫嚅着嗯了一声,她受不住沈止那发亮的眼神,侧了头,脖颈弧度都透着羞涩。

    她低头婉转之态怯生生的,让沈止也有些受不住,他咳了一声来了句:“端午吃粽子了吗?”

    “吃了呢。”

    “我府上的粽子不太好吃。”

    慕容卿扑哧一声笑出来,沈家的东西怎会难吃?她寻思着沈止还真是不会撒谎,为了攀谈,连这胡话都说出来了。

    “沈少卿,我这会儿可没粽子给你吃。”慕容卿又问:“百花宴你可去尝了?”

    说到这,沈止之前是已经到了万花楼门口来着,只一问那价钱,他就打消了念头。他俸禄每个月就只有六十二两,抽出五两要给紫珺作为护卫慕容卿的工钱,那就只剩下五十七两。

    可万花楼的百花宴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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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间儿也得一百九十九两,实在不是他能消受得起的。

    沈止甚至因此想过要不要找了其他的门路来挣些银子,他怕以后出不起聘礼,也养不起慕容卿,那就不美了。

    他不答,慕容卿当着他不欢喜那味道,全然没想过他会是因为银子不够。

    “你答应给我的茶叶什么时候给我?”

    “额,明儿我让颂溪差人送到大理寺可行?”

    怎么会不行,自然是行的。

    两人又安静了起来,慕容卿扯扯他袖子:“沈少卿,时辰太晚了,该送我回去了,一早我大哥就要走了,我还得去女学呢。”

    沈止闻言又有些懊悔,揽着人从塔顶一跃而下,慕容卿害怕,闭着眼根本不敢睁开。等感觉心落到原地,到了马上她已是困意上来,身子原还控制着不碰到沈止,到后头已经是余力不足。

    她的脑袋轻轻靠在了沈止身上,披风拢着沈止看不到她的模样,可还是无法抑制的心口狂跳。

    他勒紧缰绳,手心里都是汗,怕慕容卿觉不够睡,抄了小道赶在了寅时一刻到了白府的胡同口处。他不忍心吵醒怀中人,也没想到有天自己的功夫能有这种用处。

    是以慕容卿早间儿被铃铛吵醒的时候,都不晓得自己怎么回的屋,搞得她甚至都怀疑昨夜是不是一场梦境。

    “郡主,大公子那处都收拾停当了,咱们可得快些。”

    慕容卿再没想了其他,忙不迭起身,匆匆洗漱去了白府大门处。她见着爹娘二姐都已在了,心里难受着上前。

    她将自己的荷包递给白一方:“大哥,这是我去寺庙开了光的护身锦囊,你可得收好了。”

    白一方不疑有他,收好后捏了捏慕容卿的脸蛋儿:“大哥走了,你在上京可得好好的,可不许动不动哭鼻子。”

    慕容卿眼眶发红:“大哥一定要全须全尾的家来。”

    “好啦,且安心着昂。”

    慕容卿因着要去女学,没办法送到城外,在马车上心里难受得紧,可很快她就难受不起来。

    刚到女学,就听见尤诺咋咋唬唬地在案桌前绘声绘色地说:“你们是没见那阵仗,从来没见过万佛寺的和尚倾巢而出啊,我原当着是什么法事,结果那和尚们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原来是佛塔上的无上珠被人偷了!”

    有个同窗问:“无上珠?可就是那顶上的传说开寺真佛留下的夜明珠?”

    尤诺猛点头:“对!这事儿已是报到了大理寺!就看沈少卿能不能查出来是哪个胆大的贼人竟敢偷无上珠了!”

    杜若蹙眉:“可大理寺最近不是在为了断头案焦头烂额么?”

    慕容卿心直突突,昨夜她去万佛寺的时候,那无上珠可在上面待得好好的,她心里起了念头,她想着不会是沈止为了讨她欢心把无上珠偷了吧!

    这事儿转眼传遍上京,就在整个上京的人都在操心无上珠的下落之时,只陆郴不操心此事。

    无他,寒酥办事不力,杀了个假宋令仪,真宋令仪下落不明。

    且连宋令仪何时偷梁换柱都不知晓。

    陆郴恼怒,此女过往他仔细查过,心机深沉狠辣,日后若卷土重来报仇,她在暗卿卿几人在明,岂不...

    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