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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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所房子,当初她真以为是裴宁的家。

    现在想想当年的自己确实好骗,他不过告诉她家里的母亲调到外地工作,平时很是难得回来,她便傻乎乎地相信了。就像,她一直自以为是地认为他不过是个简简单单的穷小子,兴许怕有人在背后说些闲言碎语,才在最开始的时候一再对她的态度冷淡。

    “对不起。”

    大概太过意外,他似在仲怔中还没有回过神来,难得说出客套话。

    “我来,还想找你问清楚,乔音手中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她平静地望着他。

    靠西侧窗户,素色的帘子并没有完全拉开。

    裴宁整个身子恰巧浸透在逆光处,大约是错觉,他脸原本上模糊的神情似乎一瞬间有了松动,仿若是天际边的最后一抹夕阳,微微泛着看似暖色的光亮,却不动声色地弥漫出了几分湿漉漉的气息。可到底是她错觉了,因为当他再开口的时候,分明用的是往日再熟悉不过的那种冷冽语气。

    “照片,是我雇人做的。”

    “那个时候你离开突然,我便暗地里找人查了你的行踪。原本以为这件事情早已时过境迁,却没想到前段时间被小音发现了,闹了误会,怎么解释都不行。”

    “你查我,总该不会是出自于关心。”

    眼前的人,面色徒然一僵。

    她心底了然地微微一笑,嘴角溢出一丝涟漪。

    “我想你找人查我,一来是不相信当初我会那么轻易就放弃纠缠你,二来担心我这指不定哪天就突然回来,打搅了你和乔音的平静生活,对不对?”

    那天晚上她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只可惜脑子素来聪明的乔音大约被一腔怒火冲昏了头,一时间倒将算计这些枝节的伶俐忘得干干净净。乔笥用手指了指桌上的那枚旧钥匙,“这种东西还是趁早丢了吧,日后她若是发现再盘问起来,免不了又是一场麻烦。”

    这枚钥匙,当初还是她软磨硬泡给求来的。

    为了强调归属,特意在上面刻上了自己的名字。彼时这个人闷得厉害,又不喜欢同人结伴娱乐,最大的爱好不过就是躲在屋子里摆弄那些课业上的模型。她为了能同他多接近些,总不过要想出些赖在他身边的法子。

    不过,后来的种种事实证明,人家哪里是性子闷,纯粹是彻底不愿搭理她罢了。

    “至于,财务部事情,”

    她略略斟酌了一下,索性继续往下说了去,“虽说那个人当初是你极力推荐进入公司的,可到底也不是你的错,父亲明理总归不会责备你的。其实你心底也明白,他平日里有多倚重你。”

    说出这样劝慰的话,也不是因为别的。

    乔远山如今为公司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身边总该有个可以商量的人。裴宁既然待乔音如珠如宝,自然会懂得爱屋及乌。要不然,这两年怎么会放弃专业,转而辅修了一门干巴巴的经济管理。

    “乔笥,”

    屋里沉默良久的人,开了口,却又顿了顿,才道:“我想问问,如今,你还恨我吗?”

    恨,吗?

    她皱了皱眉,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可这样的问题,到底有些太迟了。

    最初开始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最熟悉的感觉其实是麻木。心里每一寸似乎都在叫嚣着巨大的痛楚,却不知道汩汩流血的伤口在哪里。所有人似乎都可以理直气壮地伸出收,毫不客气地拿走她所有的一切,然后,再挂着冰冷的神色离开。

    乔笥仰起脸朝他笑了笑。

    “还记得那年我过生日的晚上么?”

    “洛琪到现在还以为,你最初跟乔音在一起是被她算计了。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天深夜你从外地赶回来,并亲自送我回了家。所以,那时你心底明明知道约你在四季公馆见面的那个人不是我,可到底还是去了,我后来明白过来,怎么能不死心?”

    “裴宁,如今我都不爱你了,怎么会有恨?”

    “顺便恭喜,她有身孕了。”

    下楼的时候,居然碰见了过去的熟人。

    一位貌似居委会做干事的热心老大妈,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在巷口杂货店门口,说了好一会家长里短,关心婚嫁的闲话。不过,也多亏了这段短暂的停留时间,将身子恰到好处地隐在店铺的招牌后,不一会儿便清清楚楚地看见裴宁面色慌张,匆匆忙忙地从那栋楼梯口急急跑了出来,大约是方才那个消息太过惊喜突然,他甚至连脚下的家居拖鞋都忘记换了。

    果然,他什么都不知道。

    要不然,怎么舍得?

    只是这种丢三落四的样子,可真不像平素那种刻板的风格。可但凡只要碰上乔音的事情,他总是会变得陌生,全然不似她认识的那个严谨古板的人。

    只不过好在,这一切都和她统统没有什么关系了。

    乔笥转过头,默默望着不远处那栋斑驳的红色砖墙楼,那根陈旧的电线杆下,仿佛还能看见了许多年前自己那些数不清的委屈而漫长的等待。她一直以来希望自己能够忘记这些,那么努力,那么刻意,可只有在今天,在刚刚的一瞬回头,她才突然察觉一切真的都过去了。就算,还不能对过去所有的事情释怀,可与和他之间种种,却终究是真的已经过去了。

    心淡如水,再无波澜。

    生活的齿轮总是分秒不差地精准往前不停转动,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包括爱或者恨。

    这个地方,她以后大概再也不会来了。

    慢吞吞地绕了另一条路往回走,小巷深处苔藓青痕,几乎教她滑了一跤,终是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那些弯弯曲曲的岔路口。正打算穿过街道去对面等计程车,却蓦然余光一瞥,惊诧地发现在方才来时的狭小路口,那个早先本该已经早已离去的人,却正静静地靠在车旁等待。英挺的身材衬着一身剪裁良好的商业西服,浑然不觉自己周围喧嚣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乔笥愣愣地,“你怎么还在这里?”

    “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再送你回去。”景乐南镇定从容地望着她。

    “可你怎么知道一定能等到我,说不定我不会经过这儿,说不定已经走了。”

    她喃喃。

    干燥的空气里,浮动暗涌着无数渺小的微尘。

    旋转,翻滚,犹如细巧绒毛的羽端正巧被风轻轻吹过,掠过微不可觉的气息,轻飘飘地不知去了何方。太阳强烈刺眼的光从附近高层建筑拖出长长的一片笼罩阴影,仿佛暗喻主宰这个城市的最大寓言者。

    他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一个雾气弥漫的,温暖而柔和的夜。

    “我明白,只不过,就是想再等等看。”

    她心头猛地一跳,心底好似觉有如细沙刮过得生疼般,忙不迭闭上了眼睛。

    乔笥抱着十二分鸵鸟心态地向公司请了一个星期的长假。

    原本是想躲在家里足足睡上几天,平缓一下近段时间诸事不利带来的心绪不宁。可隔天一大清早,门铃就被人急促地被按响,她用厚的空调被加睡枕蒙住痛欲裂的脑子,却依旧躲不过刺耳的声响之后,不得不认命地爬起来去开门。

    当真是半分意外都没有,江锦绣一脸溫怒地站在玄关处。

    “如果您这么一大早赶来是坚持让我给乔音道歉,那么还是请回吧。”她随手理了理压了压睡一晚凌乱的长发,懒洋洋说道,“我不会去的。”

    “小音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那毕竟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这么冷血?”

    江锦绣怒火中烧地直瞪着她,显然被她的言行举止气得身子直哆嗦,“还有,昨天晚上我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居然就被挂了电话,难道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吗?乔笥,不要忘记了,我你的母亲。”

    “母亲?”

    她沉默地细细地咀嚼了这两个字,轻声笑了笑,“可我怎么觉得恰恰相反,忘记这个身份的是人是您呢?”

    “在Madrid2年,除了关于乔音的那通婚讯,您曾亲自打来过一个表示关心的电话吗?叫人停了我信用卡,口口声声指责我花着乔家的钱在外面胡天胡地的时候,在您心里可曾有过一瞬间作为母亲对女儿的信任?还有那次,我打了个电话回家…….”

    江锦绣面色一滞。

    “那个时候,我多么希望您能帮帮我,哪怕就是几句简单的安慰,就像天底下最平常的母亲,耐心地问问自己女儿到底怎么了。可是,您还记得您当时说了什么吗?”乔笥平静而疲倦地挥了挥手,“所以,您现在想来彰显一个作为母亲权威,那么,就真的不必了。”

    那场车祸,真是她人生中的噩梦。

    如果她当时够骨气的话,就不该像个失败落魄的流浪者,偏偏又想念儿时温暖舒适的摇床。可是,独自忍受着脚骨断裂的巨大疼痛,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房里,只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抛入了冰天雪地的冬夜,内心本能不由自主地渴望某种温暖。于是,她最终还是犹豫地拨出了捏在手中良久的电话。

    彼时,那头显然正在在举办一个很热闹的舞会。

    欢声笑语的热浪就像潮水一般涌入耳朵,她却只觉得浑身更加冷。听筒那头的江锦绣声音听上去显得十分不耐烦,急促匆忙,于是自己那些想说的话,似乎也一瞬间全都被留在了嗓子眼里,然后通通咽回了肚子里。犹记得临挂电话前,江锦绣仍是极不耐烦地厌恶训斥,“乔笥,你如今是成人,没有什么事的话,不要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地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