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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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泉自失了双腿和视、嗅二觉后,白水禅院里的所有屋舍都被要求打扫得空乏无味、徒有四壁,故而桌上除了供奉着一座菩萨几块牌匾外再无摆件。

    谢景文走进来时,江叔公正坐在竹椅之上假寐,洛水阁大隐娘蹲坐在一旁恭敬地服侍他用药。

    看着江叔公消瘦的背影,谢景文只觉身体微微颤抖。

    江叔公曾官至辅国大将军,从少年时就在马背上长大,策马驰骋、春风得意。

    国破之后,他被压入水牢之中日夜浸泡,被新朝宵小之辈视为玩物一般施虐、折磨,被救出来时武功尽废,双目蒙尘再也不复从前那般神采奕奕。

    于是,从前那个总是将年幼的她揽在马背上的少年将军,如今却与眼前这个面容清癯,须发皆白的男人身影重叠。

    看到来人,大隐娘舒仪轻声开口,像是怕惊扰了江泉:“主公,文君来了。”

    江泉状似早知道有人要来,黑布之下他缓缓睁开双眼,在大隐娘舒仪的帮扶下挣扎地将竹椅转动到谢景文面前。

    他慢慢伸出手,握住谢景文右手拇指上镶嵌的桃花印记。确定了来人身份,他嘴角扯出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随后又转瞬即逝。

    他故意将竹椅转过去,悠悠开口道:“文君,跪下。”

    谢景文了然于胸。既然行了违背阁规的事,就代表着她早已做好接受惩戒的准备。

    她将衣衫向后揽去,没有丝毫犹豫便堪堪跪了下去。

    “不是朝我。朝你那几个叔伯的牌位跪下,再叩几个响头。”

    桌案上的几块无字木牌不仅是从前朝廷中的几位肱骨之臣,也是陪伴她长大的叔公。如今他们尸骨未存,牌位无字,只是始终活在谢景文年少时最美好的那段记忆之中。

    “跟你嘱咐过,不要去管那安家的闲事,你就是不听!若不是舒仪告诉我你让丽华偷偷调查安家那小子的行踪,还把贴身腰牌都给了他,我还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

    “这么些年咱们苦心经营的一切,你要拿来为个降臣之子做嫁衣。若是事情败露,你如何能告慰苦心栽培你的叔伯们的在天之灵!”

    谢景文跪坐着,连磕了二十多个响头,额上已磕出了血印混着尘土,一滴血顺着额角滑落下来,在青石地砖上溅起微弱的粉尘。她眼角仅仅抿着,噙着一丝泪在眼中打转,迟迟不肯落下。

    她救下安逸,在众人眼中是她放不下年少情谊。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总能从安逸身上看到江叔公的影子,他本该也是那个执刀剑、平内乱的鲜衣怒马少年郎,不该困顿于此。

    山间的风,虽是自由,却吹不进紧闭的屋子。

    只是这次她定会让这屋子打开,让叔公眼中重现世间繁华锦簇!

    江泉知她长跪不起,心中有几分心疼,但面上还是冷漠的模样:“够了,别弄脏了我的地!我将洛水阁交予你打理,不是让你胡作非为的。若是下次再犯,就不只是叩头这么简单了,咳咳咳……”

    谢景文蹙起眉头,慌忙上前:“叔公!可是旧疾犯了?”大隐娘用眼神暗示她接过汤药。

    她刚想伸手去接,谁知江泉一把推开她的手,谢景文被顺势拉扯到地上,温热的汤药落在她的手背,滑散在地上。

    “咳咳,不用你做这些,出去!”

    谢景文心头一窒,转瞬便收敛神情,欠了欠身。

    她双唇微动:“晚辈等叔公好些了再来见您。”

    等她出了禅院,舒仪收拾着地上的汤药,望向对面男人紧闭的双眼道:“主公分明心疼记挂着小姐,你们叔侄一月就见这一次面,为何还要斥责于她?白白伤了叔侄情分不是。”

    “我是亡朝旧臣,她是那人的子嗣,我们之间横跨着同僚亡魂、国仇家恨,何谈叔侄情分?还是早些分辨清楚为好……”也不知这话是对舒仪所说,还是对自己说的,江泉默默将竹椅退回原位。

    有些事情早已纠缠不清,他也不过是无舵扁舟,力不可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只是将她从这漩涡中推得远些,越远越好……

    谢景文走到庭院外时,忽而头晕目眩,眼前漆黑一片,好似有些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小姐!”在她倒下的瞬间,翠林及时搀扶起她。

    翠林不知禅院内的情形,只看到自家小姐额头红肿,脸上已是血色一片。她登时眼眶泛红,用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心疼地说:“这次又是为何,先生要如此惩戒小姐!小姐,咱们再也不来了可好?”

    谢景文面色苍白,仍噙着笑说:“我没事。翠林,帮我寻个面衣和新衣衫可好?”

    她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看自己膝盖处沾染的尘土:“我这样……父亲看到会担心的。”

    看着翠林低头哭个不停,谢景文拽着衣袖擦干了她脸上的泪珠,笑着说:“好啦,多大了还哭鼻子,小心神灵在天上笑话你。我在贞女堂等你回来,好吗?”

    翠林被她逗笑了,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

    倒是许久没来这贞女堂了。

    谢景文单手拂过贞女堂前的栏杆,惹了一手灰尘。她缓缓走上石阶,推开贞女堂尘封已久的大门。

    忽而,一阵凉风扫过,外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她转身快速地关上门,不等屋里的人反应过来就踮起脚尖,不由分说地用手指轻轻覆上那人的唇瓣。

    谢景文从窗棂中向外望去,贞女堂外来人了,准确来说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她回过头来,陈廷宴的眼眸微微一暗,眼里带着几分玩味。

    早在门外时她便意识到,陈廷宴在这里。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的移动都极为敏感,纵使来者万分谨慎,也藏不了一丝踪迹。

    算一算时辰,若是御史大人不是个傻的,也该查到这儿了。

    只是她没料到,今日贞女堂会这么热闹。

    贞女堂前,曹郡守夫人身着一身锦袍,金银饰品叮当作响。今日她遣了一众仆从,气势汹汹的模样引得众人侧目,连带着住持和齐衍之都被牵扯裹挟到堂前。

    看着贞女堂的牌匾,这里处处都是那女人留下的痕迹,想到这里,她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