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砚山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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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旧朝起,各地书信往来、开阖人情、观敌之意,北有军机处,南有砚山。而砚山之南、隐在暗处的还有洛水一阁,亭台楼榭中,尽笔墨纸砚之责。世人皆知砚山,不识洛水,殊不知砚山洛水,本就同气连枝。”

    从前丽华只在小姐近旁侍候时听过一耳朵,而如今在洛水阁大侍女的引领下,穿过层层帷幔,四下静默如寂,只有纸笔相磨之音。丽华不敢四处张望,只低眉顺眼地跟着前人。

    但闻潺潺的流水声,余光难免瞥见水中木船川流,大有自己少时见过的京中贵人曲水流觞、大摆筵席之态。想到上京,丽华不禁鼻尖泛酸。

    她永远忘不了元兴元年的那个冬日。

    本就反常低温的冬季,前些日子又刚下过雪,在阴森肃杀的郊外军营之中更是刺骨的寒冷。

    “这样的日子还让我们穿这样薄这样艳的纱裙,真是不把我们当人看!”

    “别抱怨了,有衣服穿已经不错了,难道你还想光着身子,草席一裹地抬进谁的营帐吗?”丽华被冻得瑟瑟发抖。

    她们这些抚慰军兵的女子,从叛乱中侥幸活下来已是不易。她早已抛下从前好人家闺女的骄傲和自尊,那些又不能当饭吃,如今她只想活着。

    “秦老娘说了,今天营中有贵人到访,咱们都仔细着些。”

    红衣中,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贵人?都是一群该死的贱人!同为京中贵女,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被发配军中,她们还能安居高位!”

    众人急忙捂住她的嘴:“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不想活了!”

    旁人也跟着点头,埋怨道:“对啊,你不想活,我们还想活呢。”

    贵人?城破之前谁还不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出来的?

    丽华虽然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但却硬生生地将这句话吞到肚子里,从前的事再辉煌都回不去了,她只看眼下。

    思量之余,丽华无意中瞥见,远处那愤愤不平的女子趁四下无人偷偷藏起了什么。她心下多了几分考量。

    亮丽的琴声徐徐响起,渐渐如潮水一般,在营帐内逸散,充盈中每一处空间。琴声欢快,台上之人的舞步却僵硬得很。

    谢景文同安小伯爷一道坐在首席,掩嘴嬉笑言谈着什么。她对这些红袖添香之事一向不感兴趣,感到疲乏之时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虽然那时谢景文扮了男装,但因太过白皙瘦弱,丽华还是一眼就看出她的真实身份。

    能与安小伯爷并肩,能被那红衣女子记恨,丽华心下琢磨着想必她是京中哪户富贵人家的千金。

    只是诧异,她还从未见过哪个闺阁约束出来的女子,小小年纪有这样沉静如一汪潭水样的眸子,好像怀抱着高山流水,不染尘色却又不失城府。自己一个女子,比她还稍长几岁,见了她都有一瞬的失神。

    也就是在那一刻,丽华决定搏一搏。她轻咬朱唇,眸中规划着什么。

    跟在一个聪明且家世不俗的女子身边,总比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军营中整日里侍候那些臭气熏天的臭男人强。

    只是还没等自己行动,已经有人先她一步了。

    偌大的营帐之中,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早些时候说出大逆不道之言的女子冷眉一簇,趁舞到台前之际,握着袖中的匕首飞快地插了过去。

    “小心!”身旁的侍卫纷纷拔剑,却都没快过丽华的身影。

    刀光剑影之下,丽华如愿挡在谢景文身前,一身红衣上又浸染了大片血红。她微闭双眼,嘴角的笑意在鲜血的遮掩下若有似无。

    在一片艰难粗喘的气息之中,她知道,终于可以逃离军营这个人间炼狱了。

    此番她便明白,所谓契机,从来不是靠老天爷奖赏,而是靠自己争取得来的。

    当初她是怎么谋划离开安家营,摆脱军妓身份的,如今就是怎么进这洛水阁,成为小姐的明棋暗探的。只有这样,她才能和小姐黑白同栖,成为她真正信任的人。想到这儿,丽华弯起嘴角。

    夜幕沉沉,繁星满天,廊下声声虫鸣。

    翠林从窗内远望,时有凉风拂面,便麻利将窗合上,转头看小姐仍在挑灯读书,满脸心疼地为她布茶和茶点。

    “小姐,您平日里总说,一次不忠百般不用。怎么白日里不仅没重罚丽华,还把砚山、洛水的事透露给她?”

    “我何尝不知道其中利害?”看着热茶的雾气缭绕而起,谢景文轻抿一口莲子茶。

    “只不过,她曾救我一命,如今既愿意以色侍人,倒也正好助我一臂之力。”

    算算日子,安小伯爷不过几日便要启程,若是她能借砚山洛水之势为他探听些什么,也算丽华的功德一件。

    想到这里,谢景文轻捏起一块茶点仔细端详:“府中什么时候来了位擅做糕点的?”

    桃花之相,一块糕点精雕细琢之下竟没有任何碎屑。表层有股幽幽的花香,入口却没有桃花味,反而苦后回甘,很是别致。

    翠林漫不经心地说:“想必是今日陈御史来访送的茶点吧。”

    “咳咳,什么?”本沉浸在糕点余香中的谢景文听后,立刻掩住口鼻将嘴里的糕点吐出。

    在谢景文幽怨的眼神中,翠林终于忍不住问:“小姐,可是有何不妥?”

    “翠林,我的命就不是命吗?”

    翠林瞬间明白她的言下之意,轻笑道:“小姐,你多疑了。这糕点我尝过,清甜得很,吃完并无大碍。喏,奴这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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