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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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这是第二次了。”

    仍然是梦柯宫的书房,书案前的人模样不变,手下人变得战战兢兢。

    一本、两本……楚瑾翻动着楚瑜读过的书,有些诧异,他记得楚瑜从前最厌烦这些圣贤纲常之说,如今书案上摆的明显翻过多回。

    下人有些懈怠,架上阵法兵书上蒙了薄薄一层灰,手指一揩一个白印。

    “要说人不和,她有什么不满,心里又藏着什么事,从来不与我说,做兄长的,哪能不关心妹妹呢?”

    楚瑾低头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尘灰,慢条斯理翻着书,但眼睛游离着没有聚焦,声音空得很,幽幽从没怎么动的两片嘴唇里传出来,“驸马没死,阿瑜失踪,这就是你办的好事。”

    “赵家也真是沉得住气,弄丢了大婚的新娘子不敢声张,又缺了回门这样重大的礼,不晓得同父皇说了什么,竟然骗了过去。”

    “谁算都说良辰吉日,我们又何尝不是天时地利。放火引走旁人,再用迷烟或者理由趁乱骗走阿瑜,把过错推到赵家人身上,或者趁乱杀了赵涉。春猎前后才惹了几家不顺,宫里宫外总有能泼脏水的人。”

    “舅舅,你说明明天衣无缝的事,怎么就失算了呢?”

    方子晟颔首噤声,楚瑾回宫后脾气越发阴晴不定,不顺的事一件接着一件。

    “算错了一步。”

    后头就步步错。

    楚瑜同样皱着眉头,抬头望着劈手夺过木枪的大汉,他的语气轻蔑,好似斥责一个乱跑的混小子,“去去去,别打扰我们练武。”

    一句话才刚刚起了头就被打断,楚瑜多久没有遇到不能服众的时候了。

    前世里她以三皇子之身空降,武将们打心里瞧不上贵族和文官,阳奉阴违的刺头比比皆是,万事都在拿到战功后平息。

    但今日,明面上的尊敬都没有了,她才知晓了兵士们对一个锋芒毕露的小毛孩可以有多大的嘲讽声。

    “做我手下的兵,就应该学会听话!”楚瑜倒没想到她往常对别人说的话,落到自己耳朵里是理所应当的。

    楚瑜苦笑一声,拎着草叉规规矩矩地回了马厩去。

    “林小兄弟,我知道你来历不一般,可别指望这儿的人听你的话。”一同喂马的刘二与她咬耳朵,悄悄提醒。

    后头跟来监工的人不以为然,一脚踢翻了水桶,惊起一声马嘶;“别以为在大人面前露了一手就不得了,战场上刀剑无眼,不是你在武馆过家家。”

    “你能喂好马,我们就千恩万谢了。”

    喂马的活计多,楚瑜熟练轻快,倒也应付得完,闲时她从马场的围栏往外望去,暗自叹了口气。

    这些人无身法无技巧,只一板一眼地练死力气。

    不料这日北夏人侵袭村庄时,只有十数人的小队征粮到此,就近巡视,才来得及迎战。

    敌多我少,仗着地势混战难分胜负,两两僵持不下,一员黑黝黝的小将骑马杀了出来,提着一颗光溜铮亮的脑袋,少年稚嫩清亮的嗓音高喊着:“北夏领头的在这,如今他们就是一盘散沙!”

    闻言大昭士兵振奋起来,北夏人瞧见眼熟的头颅,方寸大乱,逃散不及被擒住多数。

    “好小子,咋钻进北夏军里头去了?”

    知情的只见林逾静朝马身上浇了什么东西,披一身湿棉絮就往敌军里冲,至于火起热浪灼人,没波及多少自己人,倒是吓得北夏的鞑子们哇哇叫。

    那玩意可是火油,谁没事当水似的浇?

    楚瑜笑而不语,她从侧翼斩了先锋,连人带火冲进去,后头的都是有勇无谋的大块头,马儿遇火则避,马慌人忙,自然杀出了一条血路。

    最里头颐指气使的便是领头的,还要满口斥责手下不争气,楚瑜趁乱取其首级,一个鹞子翻身换了匹新马骑。

    无将则乱,乱兵当降。待漠城的后援赶到,把敌人和马匹悉数押回城去。

    这步险棋,前世楚瑜走了不少回,靠的都是自身单打独斗的马上功夫,但再往后,故技重施可就难了。

    可要论群策群力,这会也没人听她的。

    队长被抢了头功,想怪小将一个擅离职守,偏偏别人嫌她年纪小,啥也没分配,就是跟来赶粮车的。

    首战告捷,还算不枉。

    楚瑜格外舒坦,乐呵呵被人推着往军医处去。

    军医看她一身乌黑,烟熏火燎的,查探半天只伤及些皮肉,才放过她去,“你瞅瞅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的,别是哪个王爷世子憋着一口气出人头地来了。往后啊,每年都少不了添几道疤!”

    刘二等人见她倨傲不恭的做派,一直揣度着是哪个世家子弟跑来自讨苦吃,不敢怠慢。

    楚瑜只笑,再细皮嫩肉,过三两个月也能磨了去,玉带血中诸多男子汉大丈夫,伤疤就是功勋,有什么可惜的。

    “你小子胆子忒大,小心玩火自焚。”她玉石俱焚似的打法还是镇住了些人,连守备也好心劝了一句,他要敢死的兵,可不要送死的人。

    “火油掺水,死不了人。”楚瑜扛过几次热浪,并不惧火,她心中有数,只要不死,便能大胜。

    “你一战废了一匹马,不知这是多精贵的玩意,我们大昭的军马可经不起你这般挥霍。”

    “我知道,我不也牵回了北夏的马将功补过?”

    楚瑜怎么不知道,营地里她喂养的马都是什么歪瓜裂枣,骑兵可不是骑一匹马就叫骑兵的。

    劣马死便死了,死不足惜,能换一战胜利也算死得其所。

    不看看军需官买的什么玩意。食不饱力不足不说,即使好吃好喝地养着,也不是行军打仗的好马,有些贪吃油水的甚至收了病马残马来凑数。

    大昭本土的马匹多矮壮,颈短臀圆,胸宽背阔,是行商货运的好伙伴,偏偏打仗时吃得多跑不快,温温吞吞。

    北夏国以游牧为生,自产的汗血宝马头细颈高,一匹匹迈着修长精壮的四肢,步伐轻盈,只肖看一眼便能想象奔疾顷刻千里的飘逸迅捷。

    楚瑜前世今生不知眼馋了多久,连手下的兵都把马当祖宗似的伺候,她才能如此熟练。

    “大人,您若放心,不妨把今日降伏的那批北夏马交给小的,一月后定能养得膘肥体壮。”

    听说林逾静立了军令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