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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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瑜摸出一枚青蛇印,对着光翻看,这还是成王妃背着方子晟偷偷塞给她的。

    蛇纹青印,正是成王家印。

    成王居东北,拥白山黑水,虽少敌袭无军备,但多年无灾无疫、小富即安积蓄下来,家底应当是六王里最殷实的。

    指不定成王妃一直有信来,只是被人截走?成王天高皇帝远,接触他们又有何用意?

    楚瑜不解,只能把东西收好,等计划一步步实行,摆脱了宫里的桎梏再去成王府探探了。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数同赵涉的婚事。

    庆献帝得知武信侯府的长子赵涉,也是个文武双全的少年才俊后,将两人一并召来相看。

    赵涉礼数周到,再无一句多余的话,他面无表情,前世今生楚瑜都难琢磨他的心思。

    这副沉默寡言落在庆献帝眼里,自成了内敛稳重。

    将门无犬子,他听说这武信侯府的长子心性坚毅,随父亲在军营长大,真正上过阵一刀一枪地拼杀,虽然年岁不及将领们年长,但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年将军了。

    赵涉年十七,文进三甲,武封尉官,调兵遣将相较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漠北守城三年敌不敢犯。

    镇国公在世曾言:“有太祖遗风。”

    赵家和方家作为两大开国元勋绵延至今,虽然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几世流转,两家门庭衰落,不知到现在出了一个小将军赵涉,一个打虎将楚瑾,能否不负前人荣光?

    虽然赵家没落,赵涉的官位又不高,但论功行赏总能往上抬一抬,何况是嫡皇子楚瑾的妹婿。

    对赵涉,庆献帝极满意,又传言是女儿苦苦思恋之人,指不定结了这门亲事冲喜,静和公主的身体也能慢慢好起来。

    楚瑜在赵涉面前,想起前世的贵女们同身为“楚瑾”的自己搭话的模样,学着一般绞手低眉,羞羞答答应和几句,落在庆献帝眼里成了郎情妾意,竟然就把这门婚事敲定下了。

    毕竟是“楚瑾”用伤讨的赏,哪有不成全的道理。

    太后还想着楚瑜年纪小,想让她在宫里多留几年,可不知是哪家打点了金银,钦天监算得两人的八字乃天作之合。

    一说房星高照,高官进职拜君王,三年抱子至朝堂,凤鸣造化芙蓉镜,荣华富贵福禄康。

    又说壁星辉映,二人珠联璧合,熟福滔天,诸事陶然,自出英贤!

    这说的哪里是赵府迎新妇,就差封一个状元生母!

    听得楚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笑话!她前世同赵涉分则各自为战,合则唇枪舌剑,她向来擒贼先擒王,万军之中破重围直取敌首,赵涉偏重攻防兼备,稳中求胜,意见从没有统一过。

    说什么天作之合,楚瑜又不是真要进武信侯府做后宅主母的,遑论生儿育女,三年抱不来长子,倒是写好了一封和离书。

    赵家得了八字的消息,喜滋滋不知楚瑜筹算,隔天就进宫下了聘,为着赵涉有军职在身,婚期也提上了日程。

    “静和倾慕小侯爷之心,天地可见。”面圣前楚瑜打了满腹草稿扯谎,但这话同赵涉面对面说起来,坦荡不足在御前十分之一。

    庆献帝越看两人越登对,公主平素病弱的身体一夜之间就大好了,他欢欣不已,自然要楚瑜送赵涉出宫。

    两个人沿着宫道慢慢走。

    楚瑜本来习的男子步态,走路大步流星,如今大腿受了伤,她又换了拖沓繁复的长裙,款步慢行,勉强有了三分闺阁女儿的样子。

    所幸赵涉并不催促,放慢了步子陪她。

    “能得殿下垂怜,是臣三生有幸。”赵涉身量修长,此时听她这么说,也只是微微低下头,没有什么情绪的模样。

    前世今生楚瑜都没他高,因此争论起来赵涉看人自带三分睥睨的味道。

    近看他高眉深目,模样清俊,眉宇间含了一点霜雪不化的冷意,如今这冷意比成年时还多些不恭顺的傲气,使得冷淡的面容鲜活起来。

    明明眼前说话的是十六七岁疏离的少年,楚瑜却总是想起那个平日沉稳克谨的青年朝自己扑来的焦急模样。

    这无疑令楚瑜心烦意乱,为她的“大计”羞愧起来:“赵小侯爷,我知此事仓促,但定不会委屈了你和侯府。”

    不过交谈几句,楚瑜就借口挂心兄长,逃似的抽身离去。

    她倒不知自己走后,赵涉那幽深的眼睛,朝她走的路望了许久。

    “……天地可见么?”

    如若再不走,只怕渗血的伤口就遮掩不住了。

    楚瑜匆匆走到宫墙僻静处,咬牙束紧左腿的伤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又浓重了几分。

    她对自己下手时,虽然巧妙地避开了经脉,不会妨碍日后修行,但皮肉之痛难免,何况这些天因为婚事一人分饰二角,要时时行走露面,与外人陪着笑脸,更是让她腿伤难愈,整日裹在闷热的纱布里,每晚换药都要撕得血肉模糊。

    夏安第一次上手换药时胆战心惊,暗道师父把自己送进了什么龙潭虎穴。她听过许太医的嘱咐,对楚瑜咂舌摇头道:“亏你狠得下心。”

    她看一眼公主,只见她习以为常,一口咬在了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上,心中不忍,动作也越发轻柔,时不时问一句“疼吗”。

    上一次药,咬一道疤,楚瑜此时还算是被娇养的,雪白的肌肤上暗锈色的血痂一道接一道。

    “只有你会问我疼不疼。”楚瑜起身走了两步,叹道。

    夏安以为是玩笑话,撇了撇嘴,她与楚瑜年岁相仿,从没学过宫里的规矩,好在楚瑜偏爱她这样心思澄净、率真爽朗,从不加责备。

    许太医不想让夏安进宫,想来是担心她的性子容易得罪人。

    前世楚瑜听说许太医有一名女弟子,此女善解天下百毒,一手银针妙法出神入化,连楚瑾能行走与常人无异,少不了她的功劳。

    只是看后世楚瑾那恨不得将知晓他腿疾之人都挫骨扬灰的狠劲,同胞妹妹尚且不放过,又如何善待一个女医。

    与其等几年后此等人才为楚瑾效力,临死前才想起自己,不如在这表里不一的梦柯宫,早日埋下得用的棋子。

    她该,慢慢拉拢夏安才是。

    楚瑜自嘲一笑,“真的,知道我受伤的人里,只有你会问这种话。”

    “殿下说笑了,三殿下疼爱您还来不及呢,陛下的封赏都把库房堆满了,您若想见赵小侯爷,他都要比传信的人先到梦柯宫来。”夏安奉行眼见为实,她自己亲情薄淡,自然羡慕静和公主能被人捧着,不明白好好的公主何出此举自伤,“您自己要遭罪,又是何苦呢?”

    是啊,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安分守己地过下去,替楚瑾舞几杆枪,或许平日里常说些软话,让他回心转意,来日就能保住性命也为可知。

    可是楚瑜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前世她去了西北后,平京发生的事情再无消息,她以为只要做好一枚棋子,战战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