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096(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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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海船上烤鱼是一种什么体验?

    为了防止船身被连带着烧掉,公主和船上长官可用的锅炉,用了泥巴和船身隔开,在上面再架了一块铁板,就权且算是个灶台了。

    澄心端详着一旁用来塞进泥炉之中的木板,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她的动作卡住了一瞬,小声说道:“公主说将写废的几块用来充当船上的柴火,居然不是在说笑吗?”

    “我有让人先把名字挖掉的。”李清月回答得很果断。

    她有在意过玄学问题的好不好。

    澄心:“……”

    公主都这样说了,她好像真没什么好介意的。

    再说,这种接地气的表现,显然要比公主在行伍之中也高高在上,让人觉得可以亲近。

    只是刘仁轨还是不免在旁出声提醒了一句,“公主……”

    他刚开了个头,李清月就已朝着他转了过来,抢先一步说道:“老师放心,我没打算干得太出格。”

    说话之间,她朝着一旁的物品指了指。

    以澄心曾经在尚食局中办事的履历,此次出行中,她几乎是凭借着自己的本能反应,就在行装中带上了种种香料。

    但香料这种东西,正因为其能起到熏香的作用,在民间的价格依然居高不下,就比如说来自西域的胡椒。

    李清月也早将其挪开到一边了,就没打算让澄心将其放在烤鱼之中。

    “我是要与船上士卒同乐,却不是要让他们生出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李清月说话间顺手抄起了短刀,自那庞大的鱼身上切下了一块,叉在了短刀之上。

    又歪着脑袋打趣道:“倒是老师这边可以区别对待一下?”

    海风和烈日的影响,加上这位公主实在很没有公主架子,刘仁轨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脸上肤色要比之前深上不少。

    可也还是因为这海上行船,让她非但不必再遵循宫中礼仪,又能与士卒往来学习战场的存活经验,就如同方才她射出那一箭时候一般——

    她眉眼之间的气势越发凌厉了。

    对于早年间就知道她宏愿的刘仁轨来说,这当然不是一件坏事。

    她说话之间眸光真诚,也让人不觉有些触动。

    但对于李清月的这个问题,他还是摇

    了摇头,“公主还是将自己的香料留着之后再用吧。”

    在百济境内确实还能得到来自大唐的物资补给,但这只会是出于作战的需求,而不是公主的饮食需求,陛下说不定还会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女儿早日回返呢。

    公主还是自己节省着点用吧。

    “对了老师,我想起来个事情忘记问了。”见刘仁轨拒绝了这份特殊待遇,李清月一边将那短刀递给澄心,一边顺口发问:“老师自洛阳出行前带走的那些衣物,在哪一艘船上。”

    刘仁轨问:“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李清月嘿然一笑,“我决定了前来此地的时候,让澄心帮我收拾行装,这才发现,之前为那些将士准备额外的一批过冬衣衫时,恰好我的宫女也在将我暂时用不上的衣服给收拾起来,这一个不慎就混到一起去了。”

    “您想想啊,要是让士卒领取物资,结果领到了一身女装,还是孩子的衣服,这多不像样对吧。还是赶紧找出来为好。”

    其实李清月想等上岸之后再说的,但现在这种围炉烤鱼的环境多适合聊天啊,那就不必等到后面再说了。

    但这话大概在什么时候说出来,效果都是一样惊人的。

    刘仁轨木然地问道:“……公主确定,是你的宫女正好在旁边,一个不慎混进去的?”

    这话骗谁呢!

    三岁小孩都不一定会相信这种鬼话。

    也就是公主仗着自己已经不会被赶下船了,这才能将其说出来。

    再想想她之前用来说服他的理由,刘仁轨怎么想都觉得自己遭到了诈骗。

    可眼见面前这个令他倍感骄傲的学生俨然一派眉目飞扬的样子,他又忽然觉得,这种瞎话既然与大局无关,说了便说了吧。

    “在……”

    “老师您先试试第一块的味道。”李清月一接一递,直接先用最先烤制完毕的鱼堵住了刘仁轨的嘴,以防他来跟自己计较这个先斩后奏的问题。

    可下一刻她就见到刘仁轨那硬气的眉头一动,怒道:“都是海鱼了还加那么多盐?”

    澄心:“……”

    糟糕,她光顾着看戏,抖多了。

    但这个应该不能怪她,实在是这对师徒太有意思了……是吧?

    好在调味失误的鱼也

    就只有最开始递出来的那一块。

    当落日余晖铺开在甲板之上的时候,在这艘穿行于海浪间的大船上,好像在空气里都弥漫着一阵烤鱼的香气,散播在整条船的各处。

    李清月拎着自己的那一块站在船头,回头就见船尾的日光正在一点点隐没下去,很快就变成了在水面上拉长的光影,而在船头行去的方向,原本平静的海面上隐约可见一道道黢黑的轮廓。

    刘仁轨解释道:“这一片的海域群岛礁石不少,就在登州与高丽之间。”

    李清月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这片海域。

    这就是渤海海峡了。

    “说起来,我记得老师和我说过,当年太宗皇帝远征高丽作战,将水军基地设置在莱州,由刑部尚书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自莱州泛海抵达对岸,为何此次出兵百济不自莱州登州之地出发,而要从青州走呢?”

    在水路上还需要多绕个弯子,对于船只航行的考验还更大了。

    “两个理由吧。”刘仁轨答道,“河北道、河南道征发的府兵汇聚在青州,沿途的开销要小一些,走陆路多花的军粮自然是要比水路多的。百济这一线本就是从旁辅助的,能节省一点是一点。再便是——”

    “今年航船之上的水手其实有一部分是新招募的,在内海航行,正好先给他们一个熟悉的机会。”

    不愿继续服役的,何止是陆上府兵呢?

    船员其实也是一样的。

    只是没有表现得那般明显而已。

    见刘仁轨的脸上似有几分忧虑之色,李清月当即将手往前一伸,试图打破这有一瞬沉闷起来的气氛:“老师不必担心,若我等此番能远扬威名于海外,必能一改征兵风气的。”

    “再说了,我已将青州情况尽数告知于阿耶阿娘,他们总不会对此无动于衷。说不定在我们返航之前,就能收到好消息。”

    当然,比起阿耶的话,李清月可能还是要更相信于阿娘一点。

    起码在对吐谷浑的态度上,阿娘的重视就要更高,而这并不只是因为弘化公主是母亲的好友。又倘若她不曾记错的话,历史上被阿娘看重的边地将领,以唐璿和娄师德为例,都是屯田戍边的好手,对边地士卒的生存情况还是相对重视的。

    这么看的话,唐璿现在在汉中

    种地,就很符合实际嘛。

    更要紧的是,府兵待遇出现问题,意味着必定会有人因此下台,这又何尝不是阿娘从中攥取权柄的机会!

    正因为这种种原因,刘仁轨在李清月的话中,只觉听出了一种异常强烈的信心。

    又或者是那少年人的冲劲,让他这个已到耳顺之年的长者都只觉自己真不该如此悲观。

    他旋即接道“公主说得不错,如今既已顺利起行,那就该当指望将战事推行下去!”

    就是还有一个问题。

    “公主啊,那是你的铁签和鱼,不是你发号施令的旗帜。”

    暮色里光以剪影来看,这位小公主的动作真可谓是意气风发,但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她这得算是拿了个鱼串当令箭。

    大概还因为那鱼被她啃了两口的缘故,和铁签之间没那么严实。

    所以还没等她将手缩回来,那块鱼肉就已经刷得一下滑进了海中。

    下一刻刘仁轨就瞧见小公主蹬蹬蹬地跑下了甲板,在远处传来了一声拉长的呼喊,“澄心,还有多余的吗——”

    他扶着栏杆,望见日光恰好在此时彻底消失在了海面上,但在海面表现出的苍茫冷意之中,他所感到居然不是一种夜色幽微,人力渺小,而是在面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好像忽然理解了,何为“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公主那“安定”两字真有些玄妙,虽说七月才是海上风浪最盛的时候,但往年间的六月里其实也不太平静,今年却有些特殊。

    在航船越过渤海海峡,朝着百济进发的路途之中,几乎没发生什么海上波折。

    故而当七月到来的时候,这一行船只的前方已能看见延伸在视线两头的海岸线。

    那正是,百济的所在!

    “还要寻找停泊港口的位置,公主不要这么着急。”

    刘仁轨的话大概还是说慢了一点,因为公主已灵活地蹿到了前头,朝着东方看去。

    在百济这头上呈朝中的奏报里,大多数时候不将其称为百济,现如今百济国主已前往洛阳投降,或许更不应该这么叫,而该当被称为“海东”。

    海东这名字土是土了点,但这片海东的土地对于李清月来说,既算是她踏上征途的第一

    步,又对她来说还有一层另外的意思。

    当她兴冲冲地冲上船头的时候,她还顺便朝着系统面板上那六百多天的倒计时看去,目光中闪过了一缕寒芒。

    “公主年纪小,有好奇心也是可以理解的,你这个做老师的不用这么迂腐嘛。”船长在后头说道。

    他对李清月的印象因为那航海罗盘的缘故,可说是攀升到了顶峰。

    这一路行来,也曾有两日接连的阴天,但在罗盘指向的辅助下,甚至不必白日停歇,夜晚航船,以防出现不知不觉间偏航的情况。

    他现在抱着一整页的记录数据,就等着在返航途中进一步确认航海罗盘的作用,所以大概只要安定公主不将他的船只给拆了,他都能容忍下来。

    “而且也快到港口了,”船长说道,“我记得,这边是有留守将领的,估计也在这边留了人手。”

    “对,留了人手。他那头提前收到了我们这边大军抵达的时间,应当能提前派人来迎接。”

    不过让刘仁轨没想到的是,这位左骁卫郎将,兼嵎夷道行军子总管,居然没留守在百济都城泗沘城中,而是亲自来到了港口迎接。

    当他报上姓名身份的时候,李清月就忍不住问道:“老师,他真的和您不是兄弟吗?”

    因为这位左骁卫郎将的名字,叫做刘仁愿。

    何止是名字相似啊,光从气势上看,其实也挺像的。

    哦不对,还是有些区别。刘仁愿的名字虽然听起来比刘仁轨还稍微文雅一些,但此人出自雕鹰刘氏,乃是西晋左贤王刘豹之后,在太宗朝就有徒手与猛兽搏斗的美谈,哪怕如今年岁渐长,也还有一番孔武有力的气势。

    这便在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