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再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黑暗处，试着喊了一声韶光。
眨眼间，韶光出现在眼前。
何果刚刚在餐厅结账时就见识了云再保镖的跟随能力，所以对于韶光的出现，她也并未觉得意外，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当真享受了一级的护卫。
她联想起在冰川矿区的白锵，当时她不知云再身份，现在回想起来，白锵也是如此细致周到地护卫他的吧。
韶光扶起云再的一只手臂，低声问道：“您还好吗？”
云再的气息逐渐急促，“无妨，回去吧。”
这一看就是食物过敏或者食物中毒的反应嘛，何果回想起自己作为田可颂的时候，见过沈澜出现过两次这样的状况。
沈澜有一次食用了一块鱼肉后，出现了头晕眼花、呼吸急促的问题。田可颂那会儿还在上大学，实习期间与沈澜有些工作上的联系。他在家晕了两天，但她无论如何打电话，都没有人接，才去他家中找人。
一开门就看到奄奄一息的沈澜，他面色潮红，精神不振，穿着一件灰色居家服，感觉像是出了很多汗。
他几乎站立不稳，轻轻靠在田可颂的肩头。
何果闻到他的汗味夹杂着衣服洗涤剂的柠檬芬芳，朝她扑来。
她伸出手臂揽住他精瘦的腰，不禁脸红成一颗苹果。
她个子比她矮很多，几乎快要支撑不住他的重量，他高大的身躯逼得她几乎朝着门外倒退几步。
她极力稳住自己紊乱的心跳，将背抵在门上，一只手揽住他的腰，一只手伸进自己的包包中摸手机，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了救护车。
在医院的检查下，确定了他这种情况属于过敏反应。
后来还有一次，是两人快要离婚的那一阵子。沈澜莫名其妙在出差回来的时候误食了一次鱼肉，全身长了不少红疹子，嗓子都变得沙哑，何果无奈，只能将“这个月都再也不理他”的念头抛到一边，耐心细致照顾了他好几天。
逐渐好转后，何果一边讽刺这人的过敏来得真是时候，一边撂下狠话，“等咱们离了婚，你爱怎么过敏怎么过敏，爱找谁找谁。”
呼吸急促，长红色疹子，这状况倒是和沈澜当时的反应如出一辙，何果想要好好给点建议，韶光就已经迅速召唤了坐骑，准备带着云再飞走。
何果朝着起飞的坐骑招了招手，韶光回过头，“何果小姐，就麻烦您自己回去吧。”
她不得不将“顺便搭我一程”的提议咽进肚子，悻悻乘着明亮的灯光，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也不知道云再怎么样了，她想起他那一脸难受的样子。
小崽子：你要去看看他吗？
何果：去哪里啊？
何果还不知道云再住在哪里，她只去过他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位于很高的阶梯之上，爬上去倒是颇为辛苦。
小崽子：我在你睡着的时候，听到侍女说起过他的居住地。
何果：真的吗？
但他们那里人多，可能也不需要她。何果摇摇头，驱赶了这种贸然前去的想法。所谓人多力量大，云再这点问题，对他们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
她将注意力转移到小崽子身上：算了，不去了。我说过要带你玩，今天这顿饭你可满意？”
小崽子：还行吧。
切，嘴硬。何果觉得这小崽子此时说的话只能信三分。
何果：我今晚正好有空，你要不要我带你玩一玩？
小崽子：倒也可以。
何果：美食吃了，我们去找点其他乐子吧。
小崽子：哪方面？
何果的视线在街道上转了一圈：反正是在新地方，玩什么都新鲜。
她转身在街上奔跑起来，巨大的星斗成为了流动的璀璨的背景。
她从路边一处栏杆跃下，脚一落地，地面便出现各种各样的色彩，她探了一只脚出去，脚尖落地的地方氤出一圈圈红色的涟漪，再探一只脚出去，红色的涟漪变成黄色。循环往复，地面出现斑斓的色彩。
“我觉得，箩城倒是造得比联邦好看好多。”她轻快地朝前走去，一处开得浓烈的蔷薇花正处于盛放期，影影绰绰，散发着好闻的芳香。
小崽子：我也这么觉得。
何果：难得你不挑剔。
小崽子：我一向随遇而安。
何果：你听到我和云再说的了吧？我准备发挥特长，在这里干一番事业，开一家种植园。
小崽子：恐怕你身体里的另一位不这么想。
何果：我其实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但我隐约觉得是会是对这里不利的事。
她看着路上走来走去的行人，觉得自己站在这里，仿佛还生活在地球上。
小崽子：那你打算怎么办？
何果：既然你可以看到她的一举一动，要不你在我醒来的时候，给我说说她在干什么？我觉得她不会在笔记本中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说出来。
自己都有所隐瞒，哪儿能指望别人全盘托出？何果想到这个小崽子，如果能依靠它，将原身的行动监视起来，那倒是做了补充。
毕竟，这里目前看起来安静祥和的样子，如果被原身破坏了，她作为这个身体的使用者，也会感到良心不安的。
小崽子：倒也不是不行，但我需要报酬。
何果：哪方面的报酬？
小崽子：我下次想去各个岛上玩一玩。
何果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小崽子的心愿也正是她的。刚在餐厅里，她品尝了琴山岛的蘑菇，就生出了要去岛上转一转的念头，说不准，在各个岛上，还有许多她在地球上没见过的植物。
作为一个植物爱好者，她当然是要去看一看的。
——
佳叶急匆匆赶来的时候，云再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
她将他身旁的侍女撤下，亲自坐在他窗前，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她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他的手腕上，片刻过后，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按照联邦的法律，她本不可以擅自通过意识体探查的方式，查看云再的一切。
但是近来的情况实在太特殊了，她必须通过他的意识体，尽快了解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和此前几次探查一样，他的意识体内部只有一段在地球上的记忆，近期产生的新记忆并没有在他的意识体内留下记录，亦或者，是新产生的记录，别人根本探查不了。
她暂时没有将这件事透露给更多人。他上次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有几天变现得有些失常，佳叶在他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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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时就进行了意识体探查，他竟也没有发觉。
而这次，他的意识体如之前几次一样，并没有对她表现出排异反应，仿佛开着一扇大门，参观者畅通无阻就可以进去。但和常规的形态不同，他的意识体内部世界像是划分出了一个个上了锁的区域，她几次试图撞破那些锁链，却被弹射到十几米开外。
佳叶眉头微锁，眼神落在身旁的韶光身上，“刚发生了什么？”
韶光如实报告，“他们去吃了一顿饭。”他们，自然是指和何果。
佳叶在得知他们俩要共进晚餐时，特意安排了韶光跟上。
她拉开他的衣领，看着那一片潮红的疙瘩，“将王带到后山基地。”
——
云再嘴唇微微发抖，他陡然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世界变成了一片幻影。
各种颜色在眼前交错，那些颜色都像是活了过来，它们都长着血盆大口，争先恐后地朝前奔涌。
又过了一会儿，他仿佛觉得身边下起了一阵雨，自己全身都湿漉漉的，他很想找一把雨伞撑起来。
他擦了擦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一个女人优雅地坐在他对面，她穿着白色的长裙，朱唇微启：“云再，是我。”
他想要回答，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他朝着自己的周身看去，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汪流动的水源。应该说，自己没有了身体。
他分明看见，自己的身体在视线左前方摆放着，那个穿着黑衣身体正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蜡像一般，垂着脑袋、闭着眼睛，直立站在佳叶的身侧。
在佳叶身体的另一侧，还有三个这样的人，他们身着不同的服装，发色均为黑色。
那三个人中，有一个他看起来特别熟悉。
那副身体，分明是沈澜！
他想要冲破现在的束缚，说点什么，才发现自己根本连嘴巴也没有。
佳叶的手指在他眼前不断放大，像是向他的额间触过来，但他却没有产生任何肌肤相触的感觉，只觉得眼前一黑，那些彩色的光消失了。
他看到一个影子向他走来，但他看不清。
“你感觉好一些了吗？”是佳叶的声音。
“我现在在哪里？”云再问。
“在你的意识体内。”
云再朝四下打量，觉得这种感觉很诡异，“我看见沈澜了，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他从前觉得自己是沈澜穿越到了云再身上，再后来，他以为自己遗失了一段云再的记忆，沈澜的那段不知真假。
但现在，他分明看见，云再和沈澜的身体都在那里伫立着，而自己，仿佛失去了躯壳，只剩下漂浮的灵魂。
“沈澜是你，云再也是你，他们都是你的躯壳而已。而我的躯壳，是她。”影子仿佛伸出了一根手指，指着前方这个身着白衣的佳叶。
现在，佳叶的身体也如同身边的几个一般，脑袋低垂，闭上了眼睛。
云再不解地看着眼前几幅了无生气的躯壳，“那我是什么？”
“你就是你啊，你只是忘了许多事而已，别担心，你会慢慢想起来的。”
水流中，两团白色的光在浮动。
水流的尽头，成千上万形态各异的躯壳静静地站立在黑暗的、空旷的原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