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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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姿早就发现,霍辞这人不像看上去那样冷冰冰的,相反,他有许多促狭恶趣的心思。

    就像服务员把菜摆上桌时,他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口气,说:“我们要用餐了,闲杂人等清场吧。”

    那样子虽然谈不上嚣张,依然疏淡,但也足够气人,无愧于霍家子弟的身份。

    董筱眼红,她找的所谓富二代男友,连八千多的饭钱都不愿意替她出,还一个劲儿辱骂她。宁姿的未婚夫却这样阔气,年纪轻轻已气场非凡。她觉得这方面自己又一败涂地,屈辱无比,嫉恨得咬紧牙,忍不住叫嚣,“宁姿,别以为自己有多特别。天下乌鸦一般黑,你这未婚夫也不过是看中你年轻貌美,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宁姿听了倒无所谓,像这种人就是内心欲念太盛,总是忿忿不平,无论如何都要冒出恶念,不这样就活不下去。钟荔荔一家是这种人,董筱也是。

    宁姿就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吃凉菜。嗯,这海蜇真新鲜,凉拌起来酸辣脆爽,很开胃。

    霍辞冷冷从鼻端哼出一声,“这位小姐是想留下平摊饭钱吗?”

    董筱被惊了下,赶紧灰溜溜埋着头朝门外跑,生怕他反悔把自己留下。其他几人也脚步匆匆跟着出门,走出好一长截,直至走廊尽头都还听得到他们的吵嚷声。男男女女对骂,凶神恶煞的,大厅里的客人都被他们吓得大气不敢出,眼不眨地盯着这群人看。

    包间门被服务员关上,只剩宁姿和霍辞两个人。

    “总算是清静了。”她嘿嘿一笑,又吃了片烟熏三文鱼。

    “肉质鲜嫩,不咸不淡,正好。”她评价很高,眼角余光瞥到霍辞一直没动筷子,随口问了句,“你怎么不吃呀?”

    “把筷子放下,我有话对你说。”他坐在位置上,脸色有些冷,一只手扶在桌沿边。

    宁姿放下筷子,目光轻松,看着他说:“这么严肃,像要批评我一样。”

    “就是要批评你。”

    她眨眨眼,“背着你来联谊,不高兴了?”

    “你是受人欺瞒才来的。”霍辞吐出口气,淡道。

    “既然你都想通了,还要数落我什么?”

    “你能来,也能走。”他不假思索道。

    宁姿觉得好笑,“你以为我是看上那人,才故意不走?”

    “你知道我不会这么以为,但你的外表很具有欺骗性,柔弱纯净,像雨后清新淡雅的空谷幽兰,内里的灵魂却并非文静安稳。”

    “那是什么样的?”她笑着问。

    “尽管多数时候你会故意装作表里如一,让自己活得不那么显眼,但你骨子里是一个倔强、敢冒险的人,一旦认定了什么,想要抓取什么,就会朝着那个目标一直前进,不管不顾,非达到目的不可。”

    宁姿微弯起唇角,既不承认,也不否定。

    霍辞目光如炬,低沉道:“你不过是看不惯他们,起了心思要教训他们。可你想过没有,一旦情况失控,你可能会受到伤害。”

    宁姿并不当多大回事,“法治社会,他们能怎样?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故意教训他们。明明可以忍过去,避开就好了,可我偏不。我一早就告诉自己,这辈子不受人欺负,谁敢来挑衅,我一定尽己所能让他付出代价。真正的我睚眦必报,没什么格局,就图个爽快。你是不是觉得上当受骗,后悔答应和我订婚了?”

    霍辞没有立刻回答,静默盯着她,目光深邃,盯得她心里发虚,却不甘示弱,睁大了眼眼神清亮回视他,眼眶发酸,也不肯眨一下。

    他忽然埋下脸靠近许多,宁姿感受到压迫,依然不闪不避。在距离极近的位置,霍辞停下,低下嗓音说:“有什么好后悔?你也从未嫌弃我阴沉乖戾的性情。”

    听了这话,宁姿表情松懈些许,好笑地盯着他,“我俩还真有意思。我是假装云淡风轻,掩饰执拗锐气。你是显露锋利孤僻,避开旁人耳目,默默朝目标进发,岂不是正好相反?”

    “正好互补。”眼看她高兴起来,他僵硬的手指这才松开。

    宁姿得意哼了哼,“霍辞,你让步了。”

    他淡淡扯了下唇,拿起筷子往盘里夹了只鲜嫩肥美的白灼虾,细致缓慢地剥虾壳,低声说:“你肚子饿了,难免暴躁些。”

    宁姿扭头不爽地瞪他,“你知道什么。”

    说归说,还是乖乖把虾吃掉。香嫩弹牙,味蕾满足。她五官舒展开,清亮的双眼微眯起来。

    霍辞见她爱吃,又夹起第二只开始剥,“你应该听说过,我从小就被驱逐到国外。”

    宁姿放下筷子,转过头看着他,认真听他说话。

    “生活上没有什么短缺的,但我个性奇怪,像一片影子,总是独自呆在阴暗的角落。那些大人会用异样的眼神注视我,让他们的孩子远离我,后来那些孩子看我的眼神也变成那样。”他语速缓和,把剥好的虾再次放进宁姿碗中。

    这一次,她却不急着吃。

    “我倒觉得无所谓,早就习惯一个人了。挺好的,清静,有更多时间专心做自己感兴趣的事,但这种情况只持续到上学前。人类总是求同排异,少年更是这样,尤其是针对我这个外表、肤色、性格与他们截然不同的人。男生间发泄情绪非常直接,惯用暴力。我原本厌恶动粗,不只是痛,还很脏。”

    “回家后,外祖父会用冷淡又夹杂微妙嫌恶的目光瞥向我,那轻飘飘的一眼比落在身上如雨点般密密麻麻的拳脚还要让人难受。所以我只能以暴制暴。”

    宁姿听得心里发闷,直截了当问:“那你反抗赢了吗?”

    他摇头,眉目舒展,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

    宁姿有些急了,“没尝试过寻求帮助?”

    “外祖父母对我并无多少感情,反而将我视作累赘。至于学校方面,崇尚自然教育,认为矛盾也是成长的一部分,在不威胁性命安全的情况下,最大程度让学生自行解决。”霍辞微转过身面向她,眸底漆黑,沉静得令她心口泛闷,仿佛能透过他如今的平淡窥见曾经遍布皮肤的淤青与斑驳。

    她不禁问道:“很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