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3 章 祭浮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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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在浑水摸鱼。

    奚琴纵然能阻下仙盟四位堂主,伴月海养的仙使、几大世家的族人、各门派的修士,加起来足有数千人,单靠两只凶妖应付,如何应付得来?

    古神库固然只有一道正门一道偏门,要进入其中,谁说必须走门?

    大不了把殿顶掀了,大不了把灵墙拆了。

    一时间,无数修士从水中跃出,扶风而上,从高空俯身冲向古神库。

    初初长啸一声,兽身暴起,一掌拍开靠近的修士。然而这样一来,他也将他后背暴露给了敌人。几名修士御器合一,飞快地攻向初初的后方,就在这时,一团黑雾出现在初初身后,一个罩着黑衣斗篷的人在雾中浮出,他一身浊气惊人,一出手,便将修士逼退到百丈之外。

    初初回头看到泯,“嘁一声,问道:“你怎么才来?

    泯道:“那仙盟的沈堂主发现我假扮阿织姑娘,愤恨不已,留阵把我困在东海,我花了些时候脱身。

    “你干嘛这么称呼姓沈的?还堂主?一天到晚穷追不舍,我都快烦死他了。

    银氅的鼠毛天兵被人用“破障术逼散,赶来高空找初初,插嘴道。

    狸猫妖吊在一根鼠毛幻化的伞下,飘飘悠悠荡上来,礼数周到地向泯发问:“敢问仙尊大人的魔使,猫猫记得伴月天这个地方有封魔的禁制,您的浊气这么重,为何没有被拦下呢?

    泯言简意赅:“这禁制拦不住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只知道作为魔,他体质殊异,一身魔气精纯到可以收敛于无形。

    初初听了这话觉得不对,一年多前,在玉轮集,泯分明触发过封魔咒的。

    “那你从前——

    泯咳了一声:“从前尊主说,要给仙盟留点面子。不必把魔气敛得太深。

    言下之意,今天不用给仙盟面子了。

    认识这么久了,初初第一次看泯有点顺眼。

    两只凶妖已然不好对付,又来了一只难缠的魔,古神库更难闯了。

    封无弃见状,心知拖下去不是办法,若洄天尊无法及时出关,等青荇山问山之徒醒来,谁都阻不了她。

    封无弃只有出窍中期的修为,他能坐上浮屠堂主的高位,绝不是依靠欺下媚上,他审时度势的本事,在仙盟无与伦比。

    见自己帮不上忙,封无弃干脆退出与奚琴的周旋,跃上高空,放声道:

    “诸位,且听我一言!

    说实在的,奚琴能够以寡敌众,固然因

    为“寡足够强横,也是因为“众杂乱无章,一盘散沙。

    如果修士们能够齐心协力,相互合作,他们数千人,难道还越不过一位分神初期的仙尊,越不过两妖一魔?

    众人经封无弃这么一提醒,终于意识到与初初、银氅厮杀没有意义,这两只妖都擅幻化之术,与他们纠缠,岂不正中了他们的拖延之计?

    很快,各门派的修士集结起来,在封无弃的指引下,分为无数小队。

    擅降妖的设阵困住初初和银氅,擅驱魔的与泯斗法,擅解阵的破风直逼古神库。

    奚琴固然为古神库设下了风刃禁制,但他被三位堂主缠住,禁制自行催动,风刃总有杀不尽之处。

    修士们都不是吃素的,一个掩护着一个,寻隙向前。

    奚琴余光捕捉到这一幕,眸色一凝,再顾不得与沈宿白三人周旋,劈手送出五根霜刃,环护住古神库。

    同时,他出现在古神库的上方,单手扼住一名破阵修士的喉咙,掌心灵光一放,这名修士呼吸一滞,从高空直坠下去。

    他这一分心,左侧空门不慎露了出来。

    与奚琴交手的皆是实力强劲的分神仙尊,绪风君更是到了分神中期,见了这样的机会,岂能不抓住?

    七弦琴音化作肉眼可见的电光,如紫鞭一样缠困住奚琴,短杖招出的风雪环绕在浮屠刀上,为刀锋业火添上了三分极寒之意,于是浮屠刀势如破竹,直接劈向奚琴的后背。

    霜刃环护古神库,奚琴失了灵器,加上他为了保奚泊渊,左肩已经受了伤,周身灵气屏障未能抵御住刀袭,在威力无双的锋芒下破碎开来。烈火凶刀在奚琴后背劈出一道极深极长的血口子。

    鲜血再度喷涌出来,奚琴早已挂彩的白衣被染成夺目的朱红,他的心口一阵闷痛,忍不住呕出几口血。

    主人被重创,五根霜刃随之黯淡。

    分神仙尊斗法,胜负往往在一念之间。

    沈宿白三人知道机不可失,琴风、刀火、飞雪汇成一股夺目的长虹,直直朝奚琴灌去。

    他们知道奚琴失了灵器,已是残兵伤将,不可能接下这一式。

    他们无意诛杀奚琴,只是在逼他做一个抉择。

    让,或不让?

    不让,那么这一式便会落在他身上,结局生死难料。

    让,那么这一式便会贯穿古神库的禁制,落在禁棺中,那个沉睡的女子身上。

    长虹夺目灿烈,如同朱雀灼烫的尾羽,以破天之势袭向古神库前的分神仙尊。

    可他就

    守在那里,寸步不移。

    于是有人发出惊呼。

    有人闭目惋惜。

    奚泊渊脑子都空了,他再顾不上栖兰卫的阻拦,提刀朝奚琴狂奔过去。

    白无常瞳孔急缩,并起双指,立刻向生死殿传音。

    可惜晚了,长虹撞向奚琴,把他整个人淹没在一片刺目白光中。

    初初与银氅惊默一瞬,在锁妖阵中拼命挣扎起来,魔本无定形,泯却跌跪在半空中。

    白舜音呼吸凝滞,奚泊渊放声大喊:“寒尽——”

    寒尽。

    这一声落,忽然,白光中传来动静。

    那是一声剑鸣清音。

    随后,剑鸣之音倏然大放,白光被冲破,沈宿白三人汇成的长虹之击碎成片片飞羽。

    飞羽零落飘散,奚琴依旧浮立原处,身上只有旧伤,未添新伤。

    这一声声剑鸣,来自他手中提着的一把剑。

    正是祺。

    近二十二年了,这是奚琴第一次拔剑出鞘,以剑对敌。

    他的天命灵器是剑,可他不喜天命,所以不肯用剑。

    后来他在景宁的灵器库里找到一方藏着剑刃的扇匣,五根霜色之刃,令他爱不释手。

    辗转复辗转,徘徊复徘徊,他还是带走了它。

    从那时起,奚琴就知道,说什么不喜天命,山青山烙下的执念罢了。

    他这一场转生,本来就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他拼命要区分前世今生,只因他知道自己最终无法区分。

    这一世,他注定要踏上前尘的路。

    可是踏上又如何呢?

    时至今日,奚琴总算说服了自己,以前尘为旧念,以今世为轨道,如此往前走,何尝不是活过了一场新生?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