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3 章 九婴息(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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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魂丝有稳固身魂的效用。

    阿织从山南怨气涡回来,因为身魂不稳,奚琴请楚家帮她借来了七根定魂丝。

    沈宿白早就怀疑徽山姜遇不是本人,加上阿织的尸身内已无魂魄,他猜到被楚家借出的定魂丝或许在姜遇灵台上,所以他也从古神库借出了几根定魂丝,就是为了在碰上姜遇时,借机试试她的身份。

    沈宿白一念及此,立即催动手中的定魂丝。

    几根淡金丝线忽然浮空,发出微微的嗡鸣之音。

    定魂丝是白帝剑袍,本身有无数根,单凭沈宿白手中的这些,虽然无法将阿织体内的定魂丝引出,但它们同属一物,相互间会产生共鸣。

    果然,下个瞬间,山洞的另一处也传来同样的鸣音。

    两处鸣音相呼应,沈宿白身前的定魂丝轻颤起来,若非沈宿白还控制着它们,它们恨不能立刻往阿织那里飞去。

    沈宿白双目微眯,紧盯着阿织。

    果然,被他试出来了,十八岁姜遇的皮囊下,装的是另一个魂魄。

    阿织本已携着初初掠至洞外狭径,忽然,她的体内传来一阵鸣音,灵台上的定魂丝颤了起来。

    阿织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循着共鸣的方向望了一眼,愕然发现沈宿白手中居然也有几根定魂丝。

    阿织心下一凉,沈宿白已经确知她是谁了。

    就在阿织愣住的这一瞬,沈宿白抓住时机,高声道:“不必惧她,设下阵法,截住她和那只无支祁的去路!

    听到“无支祁

    她心中思绪繁杂,但她来不及多想,立刻来到沈宿白身边。

    沈宿白、白舜音、霰雪尊三人都是分神初期的修为,他们适才中了阿织的计,才被阿织抢了先机,眼下知己知彼,岂能容她与初初轻易脱逃?

    刹那间,沈宿白的长刀搅起狂澜,罩住整个山洞的穹顶。

    白舜音的琴音结成光网,封锁住通往洞外的出路。

    霰雪尊的黑纱降下飞雪,雪粒子落地成冰,霜白的冰面迅速覆盖整片山洞,冰上禁制重重,难以落阵。

    阿织被三人逼回山洞内,她蹙眉望着周遭,天、地、山三条路被堵死,她甚至无法往外传音。

    如果是从前的她在此,自然不惧眼前这三人。

    眼下的她状态实在太不好了,虽然在姜遇的身躯醒来以后,她日日修行,从不懈怠,但魂身分离严重

    ,她的修为已无法从灵台传递到这幅身躯。姜遇的身躯停留在淬魂中期,再无进益。玉藏于匣而失色,也因此,阿织通过身躯释放出的魂力也只有分神初期,即便她的真正修为远不止于此。

    所以,她对付沈宿白一人尚可,同时面对三位分神仙尊,还是太吃力了。

    自然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虽然沈宿白他们设下的阵法阻绝了传音,但她还有生死印,她的须弥戒中还藏着一根灵旗柱,只要折断旗柱,守着三重禁制的奚琴、判官、孟婆都能有所感应。

    可是,阿织也知道,眼下就求援,并非最好的选择。

    因为这样会令奚琴,甚至楚家直接与仙盟撕破脸。

    还有最后一块溯荒碎片没有找到,师父的死因还没查清,楚家愿意助他,这是她行走于刀尖背后的一条退路,她不能将这条退路堵死,不能让自己处在悬崖边。还有太多事要去做,她必须给自己留有转圜的余地。

    好在,山洞中的法阵在常人眼中密不透风,在阿织看来,却不见得。

    她谨记她目下只为逃,不为硬拼。

    阿织在密音里问初初:“风雪可以应付吗?”

    无支祁擅变幻,可以穿梭结界,但这都不是他最厉害的能力,他天生属水,是远古水兽,可以隔空引江,聚川凝冰。

    初初听了这话,立刻明白阿织让自己做什么,他移目看向霰雪尊,重重点头:“嗯!”

    阿织也点头:“好,拖着,我需要凝出六十四道剑魂。”

    沧海一式分出六十四剑魂,他们就能离开。

    两人说话间,沈宿白的浮屠长刀已动,带着一股刚烈之息直接劈砍过来。

    阿织不敢轻敌,身前华光一闪,一把灵剑出现在她的手中,剑刃出鞘的同时,她的左眼下,藤蔓状的溯荒印也长了出来,好在有斗篷遮掩,沈宿白三人看不见。

    阿织此刻用的剑并非斩灵,而是她特意带来的另一把——斩灵是奚琴的天命剑,她不想将他置于险境。

    灵剑臣服于阿织之手,听她之令迎刀而往,居然在半空中接下了浮屠长刀无比刚烈的一击。

    白舜音吃了一惊,沈宿白实力强劲,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刀修,可眼前这个人,居然能接下沈宿白的刀袭。

    若不是山洞本身罩了禁锢法阵,这一刀一剑的碰撞,一定会让整座山体崩塌。

    白舜音看到这一幕,心中对阿织身份的怀疑更多了一分。

    她烟眉微蹙,凤鸣琴音大作,琴音催发出的波纹如一张一张皎洁的白网,飞扑着朝

    阿织缠去。

    阿织在接下沈宿白的刀袭后,已然飘身后撤,片刻之间,她分出的第一道剑魂已经成形。

    这道剑魂犹如阿织的一个灵体分

    身,举剑抵挡住白舜音的琴网。

    霰雪尊见状,祭出黑纱,正欲过去相助,初初怒吼一声,蜉蝣身落地,化为白头青身的无支祁原身,截住霰雪尊的去路。

    霰雪尊“咦”了一声,看着这只半人高大的幼兽,上古无支祁,来头是不小,但妖气并不重,可见还是大妖,也敢挡她的路?

    既然如此,她不妨会会它!

    霰雪尊目光一凝,黑纱被她收聚会手中,急速旋转,凝结成一支玄色短杖。

    这世间,有刀修,有剑修,自然也有人专习五行术法。

    五行之道,就是霰雪尊的道,只是因为她手中灵器属水,所以她尤擅水之术。

    转瞬间,又有无尽的风雪被霰雪尊召出来,它们汇聚在一块儿,朝初初所立之处包裹而去。

    初初怒吼一声,张口发出听不见的啸音,岂知这雪粒子竟不是凡水,并不服初初的驱使。

    这也无怪,就像筑基一剑可斩木,分神一剑可断山,修行境界差得太远,分神仙尊招来的水,岂会听从一只大妖的话——哪怕他是无支祁。

    修士的境界不同,所使出的五行术法在本质上便不同。

    这个道理运用在妖上也是一样的。正如九婴本是水火怪,大妖时,它的水火只是寻常水火,到了天妖之境,它的水火便可伤魂。

    初初应付霰雪尊十分吃力,好在他属水,兽身刚强,虽然被逼得左支右绌,飞雪对他的伤害并不大。

    沈宿白收回浮屠刀,凝目望着阿织。

    转瞬之间,阿织又凝结出数道剑魂,抵御住白舜音四面八方袭来的琴网。

    刀修与剑修不一样,刀修擅长近身提刀劈斩,剑修因擅御剑,可远攻可近袭。

    正因为此,沈宿白觉得阿织用剑实在迂回,每当他逼近,她就飘身远去。

    不过事到如今,沈宿白也看出来了,阿织这么迂回,因为她根本意不在击败他,她的目的,是凝结出剑魂!

    沈宿白粗略数了数,山洞中,已有四十多道剑魂,如果任由她凝结下去,不知会发生什么。

    沈宿白当机立断,对霰雪尊道:“阿澈,不必跟无支祁周旋,过来跟我擒下这妖女!”

    霰雪尊笑了一下,盯着初初道:“小猴子,玩够了么,本尊可要送你归西了!”

    玄色短杖青光大放,招来滚滚风雷之力,

    铺天盖地地朝初初袭去。

    初初大惊失色,兽身一下越向高空。岂知这风雷就像锁住了它似的,也在半空一个折身,紫电风刀狂怒着直追初初。

    霰雪尊在心中冷笑,这无支祁,看她招霜引雪,便以为她只会水之术么?

    初初避无可避,在半空被风雷劈中,剧痛沿着他的胸腔蔓延至五脏六腑,他呕出一大口血,重重坠落在地。

    霰雪尊不肯罢休,本来么,这只妖与她是敌非友,她何须对敌人留情?

    她整个人隐没在风雷中,手持短杖,仗尖朝初初的眉心刺去。

    阿织见状,心下一紧,她顾不上沈宿白纵刀劈开,整个人原地消失。

    下一刻,她出现在初初身前,浩荡凛冽的剑意从她身遭扩散开,摧散雷鸣与电光,直接将逼近的霰雪尊震得倒飞出去。

    这一式剑意是阿织情急之下催发的,它的威力相当于分神中期,已经超越了她目下这幅身躯所能承受的限度,因此,她所换来的,是百骸中的剧痛,身躯几近僵直,沈宿白的刀就在身后,她反应过来了,可她躲不开。

    于是刀锋劈开阿织的防御灵障,一刀直袭背心,在阿织的后背拉出一道血口子。

    阿织呛出一口血来,若不是要护住初初,她只怕要跪倒在地。

    初初并未完全昏晕过去,见状,他目眦欲裂,心中恼意如焚,可他被重伤,六腑如火烧灼,试了半晌,竟不爬起来。

    阿织知道她此刻不能后退,仓促之际,她竟是先将一个剑魂送去初初身前,不顾身上的伤,再度提剑。

    只差几个剑魂她就要成功了,她不能放弃!

    可因为要分神护住初初,这最后几个剑魂竟是无暇凝结。

    初初伏在地上,望着半空中沉默应战的阿织,望着眼前拼命护住自己的她的剑魂,他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样痛恨自己无用。

    为什么总是这样?!

    为什么他总是什么忙都帮不上,还会添麻烦?!

    当初分明是他死缠烂打要跟着她的,可是,从徽山开始,从食婴兽的巢穴开始,一直都是阿织在救他。长寿镇他被魂袭,在阿织最危险的时候,他甚至睡了过去。后来在山南,在人间宣都,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伤魂谷的那只天妖那样可怕,他除了帮忙维系一下法阵,还不是看着阿织独自应敌。

    明明该并肩作战,到头来始终是她护着他。

    她总是一言不发,可在最关键的时候,她一定会拿命保护他。

    他凭什么值得她这样做?!

    凭什么心安理得?!

    凭什么凭什么?!

    在这一刻,初初对自己的失望达到了极致,那些沉埋在心底的恼怒、羞愤、内疚、与沮丧如怒涛翻涌,让他的四肢百骸如堕劫火,与之同时,初初的灵台上,魂深处,也像有什么东西如极寒之冰,如炽烈之火一般燃烧起来。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当初他在长寿镇被魂袭时就有了,正是因为这种感觉,所以他离开长寿镇之初一直沉睡,后来他虽然缓过来了,可这难受之感偶尔还会出现。

    初初大而化之,以为自己不过受了一点小伤,所以他一直没跟阿织说。

    而此时此刻,冰寒的极处是烈火,将他陷于一场无边的劫数,他兽躯与魂身如被撕咬,剧痛难耐。就连眼前的阿织,也像沐浴在一片浮动的火光之中,变得模糊起来。

    初初不知道自己的魂身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他只觉自己坠入了一个深渊,他忍着痛楚攀上峭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得去帮阿织,他要帮阿织!

    他不能后退!

    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沈宿白一刀劈来,刀风霰雪尊的雷雪,白舜音的琴音已成囚笼,阿织虽撤开,可她好不容易凝成的几道剑魂却在三位分神仙尊的攻势下分崩离析。

    阿织眉心一紧,这样下去,看来她是无法凭自己之力离开这里了。

    罢了,至少让奚寒尽先来。

    手心拂过须弥戒,灵旗柱被阿织悄然握在手中,她正欲灌入灵息,折断旗柱,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声啸音。

    这声啸音让整个山体都静了一静。

    下一刻,霰雪尊招来的雪粒子在啸音中凝结成了坚冰。坚冰困住沈宿白的刀气,僵持半刻,震碎开来,直接冲破了琴音形成的囚笼。

    磅礴的妖气弥漫开来,阿织与沈宿白三人一惊,同时朝一旁的初初看去。

    初初趴在地上,仍在试图着站起身。

    他剧烈地喘息着,似乎方才那一声嘶啸依旧无法全然释放他体内积蓄日久的恼意。

    凶兽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响彻整个山洞,如同雷鸣,浩瀚的妖气不断地从他身上溢出,他的身躯已和之前不一样了。

    这是大妖进阶为凶妖所发生的巨变。

    其实一般的大妖进阶,并不如此声势浩大,可无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