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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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去病不敢继续想下去。

    “妍妹妹,我带你去踏青吧。休要再学这劳什子的四艺了。”

    思索半晌,霍去病只想出这么一个主意。

    卫长公主有心掀过这一页,欢呼雀跃地跳到霍去病的后背上,“那去病哥哥快带我去呀!”

    霍去病含笑摇摇头,妍妹妹已过金钗,还是与他这般不避嫌,当真是小孩子心性。

    “好。今日想去哪儿?”

    “唔,就去病哥哥常去的地方吧!我在宫里,常常听人说去病哥哥如何带领一队好儿郎练习蹴鞠,却从未有幸亲眼得见,遗憾地很呢。”

    “这有何难?妍妹妹且抓稳了,去病哥哥带你骑马!”

    远远看去,少年与少女还如同从前般欢快与亲近,令人羡慕不已。

    少年奔跑的步伐稳健,少女的笑声传到远方,两两相映成趣之间,是彼此相通的心意。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远处的朝阳华光灿烂,近处的溪流肆意奔腾。

    霍去病寻来一白一黑两匹马,扶卫长公主上了小白马,自己则翻身上了黑马,坐于马上牵引另一匹马的前行。

    “妍妹妹抓好缰绳,莫怕,我先带你走两圈。”霍去病如是叮嘱身后的卫长公主。

    “去病哥哥这么不放心我,怎不如小时候一般,与我同乘?”卫长公主立于马上,微风吹拂少女的发丝,一束金光洒下,照映少女的发顶。

    霍去病回头一笑,“妍妹妹也说了是小时候,现在你我都长大了,自是和小时候不一样的。”

    “如何不一样?你难道不是我的去病哥哥了吗?”卫长公主问的一针见血,霍去病也无法如从前般回避。

    “我,我当然是你的去病哥哥!可——”

    “那不就得了?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的破规矩,我从未放在眼里,莫非去病哥哥是这般软弱之人吗?”

    这话诛心,霍去病败下阵来,只得一个翻身,腾跃在卫长公主的小白马上。

    少年少女共乘一骑,悠悠荡荡在原野里,苍茫而又旷远。

    天空蔚蓝,溪水澄澈,日光融融,便是人间春三月无比的好光景。

    一双人,一匹马,时而风驰电掣地疾奔,时而信马由缰般慢行,走走停停,好不惬意。

    从拂晓日光初升,到黄昏薄雾迷蒙,霍去病与卫长公主谁也不舍得提出回宫。

    卫长公主终是体力不支,放纵自己向草地上一歪,舒舒服服地卧着。

    霍去病见状,一勒缰绳,跨越下马,躺在卫长公主身边。

    少年少女如出一辙的姿势,双手交叠垫在脑袋后面,芳草凄凄掩映他们的所在。

    空气中弥漫温情脉脉,岁月长河缓缓流淌。

    时间若能静止在此刻,该多好。卫长公主如是想。

    “妍妹妹以为如何?”霍去病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如同山源上两簇燃烧的火焰,灼烧出最绚烂的华光。

    卫长公主不由得被霍去病目光所吸引,沉浸其中,久久忘记了答话。

    半晌,卫长公主方笑出了声,“自是极好的。”

    极好,极好,霍去病反复咀嚼这两个字,也笑出了声。

    卫长公主回宫后,时时回味这一天,以至于卫子夫要她习字,墨迹点坏了好几张上好的纸。

    “心不静,便先不要写了。”卫子夫拿开卫长公主手中的一张,坐在卫长公主身边。

    “瞧你这傻笑的样子。同阿母说说?”

    卫长公主捧着脸,又是嘿嘿一笑,“叫阿母看穿啦。”

    卫子夫没好气道,“我是你阿母,要是连你想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太失败了。”

    卫长公主满口恭维,“阿母自是明察秋毫,非常人能及。不知阿母以为,此事如何?”

    “有女怀春,吉士诱之。”卫子夫并未直接给出答案,“再过几年,我和你阿父便要给你操办婚事了。”

    卫长公主双手不安地绞腾起来,这个小动作自然落在了卫子夫眼里。

    “妍儿放心,你阿父疼你,自不会随随便便将你嫁出去的。给你选的呀,可是长安城里最好的人家呢。”

    最好的人家,卫长公主的心一寸寸冷下去。

    “先祖开国,论功行赏,以平阳侯曹参身披七十余伤,定功最多,传至这一代平阳侯,封地过万户,便是最好的人家?”

    卫子夫听懂了卫长公主的言下之意。

    她生长在平阳侯府,最初只是个卑贱的下人,幸得公主赏识,才能修习音律歌舞。

    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是公主伸出了援手,不仅许她弟弟卫青一安身之所,更在二姐少儿难产时慷慨赠予医者。

    至于后来一家子飞黄腾达,全赖公主引荐给皇帝。

    这样的大恩,不说今生今世无法报答,便是来世都要全力回报的。

    更何况,更何况公主是良善之人,断断不会难为了妍儿去——

    卫子夫反复劝说自己,却始终忘不掉卫长公主六岁那年,椒房殿外霍去病责怪的目光。

    “妍儿,阿母自是疼爱你的,你姑母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也清楚,阿母很放心。”

    卫长公主忽的露出顽石一般的棱角,“在阿母看来,妍儿如今尊贵无比,又不必承受和亲之苦,便该要知足了,是吗?”

    “难道不是吗?”卫子夫生出许多困惑,“人间事没有十全十美的,因情爱而生的贪恋再正常不过,阿母以为——”

    “阿母不必多说了。”卫长公主打断了卫子夫的话语,“今日妍儿顶撞阿母,是妍儿的不是,妍儿向阿母认错。”

    未尽的半句是,她不认为如今必得知足。至少比起据儿的众望所归,卫长公主不必知足。

    卫长公主知道卫子夫的意思,左不过是比起前代几位公主,她不必像姑母一般和亲匈奴生死不知,还能嫁一个万户侯,足够了。

    卫子夫如何看不懂自己的长女?如同帝王一般的骄傲,什么都想要最好的。

    从前栗姬因拒绝了窦太主的婚约,母子四人都没有好下场,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她是不敢冒险的。

    何况,还有一句“未封侯不得尚主”。

    卫长公主的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