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异想天开
    傅璟佑一边忙着生火,一边忙着收拾那只甲鱼,随口回道:

    “一个人住收拾那么仔细做什么?睡觉的屋干净就行了。”

    “可是你这也太随便了吧!”

    看了看从屋顶窟窿散下来的光,陆淼噘嘴咕哝:

    “也不用收拾得特别仔细,像这种窟窿好歹补一下呀,不然等下雨天雨水浸透进来,房梁不就被腐蚀了吗?”

    “那又怎么样?”傅璟佑不以为意,“如果这房子塌了,那些人才会高兴。”

    那些人?

    哪些人?

    算了,反正不重要。

    陆淼板起芙蓉面,抬眸正色批评傅璟佑:

    “人家当然会高兴了,损坏的是你的利益,又不是他们的!你还说我思想不积极,我看你才是不积极!对生活的不积极!”

    傅璟佑沉默一会,淡声问:“你知道贫下中农吗?”

    陆淼下颚抵在水桶把手上,清澈漂亮的眸子懒洋洋睨着他:“越穷越光荣是吧?”

    傅璟佑点头,陆淼娇声喝道:

    “少拿这套来唬我。我不反对博爱积极的思想,可我也知道人是铁饭是钢,一日三餐不吃饿得慌。体力充沛,脑瓜才能转得利索,才能真正做出奉献!”

    傅璟佑提醒她:“是一顿不吃饿得慌。”

    陆淼小脸含着愠色,狠狠瞪他。

    傅璟佑不说话了。

    看过小说,陆淼知道傅璟佑以前的家世经历,也知道傅璟佑未来的大致走。

    他原本的一生应该是在原女主顾莹的宽慰下,走上人生巅峰,可因重生女陈妙妙的介入,他励志、被众多人视为榜样的一生间接甚至直接的被毁掉……

    陆淼从未想过要取代顾莹拉扯、扶持傅璟佑的戏份,但她绝对不希望傅璟佑被陈妙妙毁掉。

    弯弯细眉轻蹙,陆淼唇瓣抿起思索片刻,认真说:

    “傅璟佑,我希望你能跟我一样开心快乐,但是你知道我开心快乐的秘诀是什么吗?”

    傅璟佑迟疑摇头。

    陆淼继续说,“每一件事都有对错,但只要不亏心,我从来不从自己身上问题。”

    “你不要总是觉得自己有错,你没有错,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陆淼傻吗?

    一点也不。

    她始终认为“自我”大于“关系”,人要有自己的主权和原则,适当自我、自私没什么不好,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容易焦虑和内耗。

    谁都可能对你好,但谁都比不上自己对自己好。

    只有自尊自爱,别人才可能真正的正视你,尊重你。

    如果自己都否认自己,那在别人眼里,你又算得上什么呢?

    “知道‘不容然后见君子’这句话的意思吗?如果世界接受不了你,那不是你的问题,是世界的问题。”

    事实也确实如此,傅璟佑的不幸遭遇,仅是因为这段特殊的时期。

    他是被牵连的一方,不是真正犯错的一方。

    “不要总是在意别人怎么看待你,如果你在意了,那么他们的眼光和嘴巴就会成为奴役你的枷锁。他们又不是真的关心你,就算是真的关心又怎么样呢?让你不舒服了,那他们就是狗屁,你把他当成狗……”

    傅璟佑捂住了她的嘴,“不许说脏话。”

    粗粝指腹触碰到柔软的唇瓣,傅璟佑愣了一下,耳根微红,迅速将手抽回。

    陆淼没注意这个小细节,只觉得要被傅璟佑气死了,“你的重点在哪里呀?!”

    她鼓起脸拉扯傅璟佑胳膊摇晃,声音又娇又恼,“我跟你说的话,你到底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明白了。”

    傅璟佑难得将同一句话说两遍。

    他成分敏感,即使村里没人提起,这事也永远是悬在他后脖颈的一把铡刀。

    为了自己,更为了养育他长大的贺宏进夫妇,他只能选择谨小慎微,不暴露任何错处。

    因为他没有犯错的机会。

    不过陆淼想法简单有她简单的道理,出身好,家庭优渥,这些都是她的底气。

    现实残酷,也没那么容易就能逆转改变,傅璟佑更不喜欢说起这些话题,可这几次下来,他发现陆淼眼中的世界,和他眼中的世界截然不同。

    这令他心生羡慕,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受,还想从她的口中、眼中,听到更多,看见更多。

    傅璟佑修长带着水渍的手指在她娇纵皱起的眉心轻轻点了一下:

    “别不开心,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才没有不开心……”

    “好,没有不开心。”

    因为笑起来眉眼过于明媚精致,所以在那弯弯细眉皱起来时,傅璟佑总会下意识担心她是不是不开心。

    塞给陆淼一个蒜头,傅璟佑失笑,口吻带着一丝自己都为察觉的宠溺,“扒蒜吧,要用多少就扒多少。”

    大小姐固然没尝过人间疾苦,可她的心意,傅璟佑明白。

    有时候,傅璟佑觉得挺荒唐的。

    他们一个处在云端,一个烂在泥里,从任何角度讲都是不可能发生交集的人,可毫无预兆地,交集就是产生了。

    人人打之诛之的坏分子、狗崽子,和城里来的女知青成为了朋友。

    从前他想都不敢想,可偏偏就是发生了。

    这么不可能的事都可能了,那么其他方面呢?

    或许陆淼说的是对的。

    陆淼不情愿接过蒜头,刚才玩水,指甲在水里泡得发软,蒜头发硬的底座部分她扣了两次扣不动,还险些将指甲扣掀。

    她噘起嘴唇,颔着脸更不高兴了,偏偏要生气时,傅璟佑大手一伸,又把蒜头拿了回去。

    他修长好看如竹节般的手三下五除二利落剥出几个嫩黄蒜瓣,低沉嗓音念叨一声“娇气”,又不忘托着掌心里剥好的蒜瓣问陆淼:

    “这些够不够?”

    “还要再来一点!”

    陆淼就不是干活的料,傅璟佑继续扒蒜,别的干脆也不让她做了。

    趁着锅里水烧烤之前,傅璟佑根据陆淼的提示,依次准备好辣椒段、葱姜蒜末,又取出适量的香叶和花椒备用。

    像什么八角、桂皮、小茴香这些,傅璟佑没弄到,不过陆淼觉得无所谓,做甲鱼不是很需要用到这些。

    她之所以会提起,也只是想把去腥工作做得充足一些,毕竟这会儿可没有料酒。

    做完准备工作,接下来就是处理甲鱼。

    陆淼十指不沾阳春水,基本没下过厨,不过后世网络发达,美食和制作视频,她还是经常能刷到,可即使如此,活生生的甲鱼她可没杀过,更别说亲手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