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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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侍奉康义老母的人前来禀报,说是老人家因独子薨逝,本就缠绵病榻的身子一日不复一日,纵是连日来悉心照料,想必也不剩太多光景。

    顾元琛当下便决定今日下朝后前往其家中探望,只是才出了瓮城,便在林间遭逢刺客。

    万幸当有了当日姜眉前车之鉴,此次顾元琛出行先派了一队影卫在前开路,两车相隔不过几千米,可是待顾元琛赶到,前面一车的人便已悉数被挑破咽喉,无一生还,且这一耽搁,康义之母不曾等到顾元琛前往便恨恨离世。

    这些人虽不同康义与顾元琛有胜似手足之情,却也个个忠心英勇,常年护卫顾元琛左右,而今一朝身死,如风中砂砾一般渺然。

    顾元琛自是满面阴沉,在院中凝着白布蒙覆的尸体一言不发,斗篷上落满了清银的雪,直到姜眉跟在洪英身后前来,他才抬起脸,这是姜眉头一回睇见他表露出悲伤的神色。

    他只偏转了一下目光,便又沉郁下去,何永春向为他披上氅衣,顾元琛忽然猛烈咳嗽,帕子上吐满暗红的血迹。

    姜眉站在洪英身后,隔着廊柱瞥了一眼,转身便打算离开。

    “你来此做什么?”洪永春知道前日在这女人面前自家主子颇有些下不来台,便替顾元琛发问。

    姜眉本也不打算来,她明明只是想找何永春而已。

    见平时一如死木的女人又是不动声色抬手指向自己,全然看不见一旁的敬王爷顾元琛一般,何永春感叹着烂泥扶不上墙,上前拉住她肩膀狠狠晃了晃,示意她上前去和顾元琛说话。

    虽不觉得这是一个提起索要香囊的好时候,姜眉还是依顺着何永春的意思,去问顾元琛索要自己的香囊。

    看着雪地上用树枝一笔笔划出来的“香囊”二字,何永春一把老骨头血气升腾,好一阵头晕。

    也好,这样不体贴不识趣的女人,自家主子也不会喜欢半点,她就这么想继续去拼着刀刃卖命?也不对,哪有这样做属下的,自己的主子心情不好,身体也不好,她都不晓得上前关切关切,亏得好吃好喝供着她,不管她了!

    不过姜眉的发问似乎也打断了顾元琛阴郁的思绪,他从怨艾中回过神,抬眸问道:“什么香囊?”

    洪英说当日的确从她身上搜出了一个空了的香囊,这是她身上为数不多的物什。

    “给她!”

    他讲话的音量不大,语气听来却十分不快,姜眉也不愿多留,转头便走,却忽然瞥见了那几具尸体,从而顿住了脚步。

    她瞧见五具尸体都是颈项处有伤痕,渗出暗红的血迹,只有一具尸体是心口处和颈项处都有血迹。

    洪英本意是要喊王府中仵作前来验尸,偶然遇见姜眉,将她带来此处并无其他用意,只因他常年习武,瞧得出这些人所受是剑伤,且与姜眉所用的剑法极为相似。

    他上前与顾元琛说明,随后把姜眉领到一具尸体前,掀开白布让她看。

    “既然你已经是王爷的人了,现在自然要为王爷做事,你看看这伤口,是不是与你同门的人所为?”

    姜眉摇头,没有一丝犹豫。

    这倒是让顾元琛提起了些兴趣,他喊了句过来,让姜眉到自己身前。

    他本就身形高挑,又站在阶上,两人的目光相对之时,姜眉率先垂眸,躲避顾元琛的视线。

    “抬头。”顾元琛淡淡道,不悦的语气容不得半点迟慢。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姜眉还是摇头,随后在雪地上写道:“我不是有意来这里的,你若是心情不好,也不要让别人和你在这里受冻了。”

    她不懂顾元琛心里在想什么,也不在乎他有什么心事,她如今心中一团乱麻,只想寻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可是顾元琛偏偏不顺姜眉的意,他命洪英将几人好生安葬,让何永春带着姜眉进了正殿。

    按照他的说法,王府姜眉这些时日,她也是时候派上些用处,因而她两手中被塞了两根点燃的蜡烛,高举着跪到顾元琛的小榻前,做一个不声不响的人肉烛台。

    顾元琛特意让人将一旁的灯都熄了,只就着姜眉手中红烛的火光看一本密密麻麻的名册,一旦姜眉身形晃动了些,烛火也跟着颤抖,顾元琛便不厌其烦地出声提醒。

    虽并无呵斥打骂,可是高举起双臂不准放下让本就身子单薄的姜眉肩头酸楚异常,更不要提那不停滴落的烛泪烫灼着她的虎口与手臂,蜿蜒出鲜血一般的脉流。

    顾元琛将那不算薄的名册前后看完,才缓缓垂腕,薄白的眼皮轻垂,却掩饰不住残忍的戏谑。

    红烛即将燃尽,“烛台”自上而下上落满了鲜红的烛泪。

    他用手中的册子挑起姜眉的脸,看她咬得惨白的唇瓣和含泪的双目,似乎很是满意。

    “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知道今日行刺的人是谁?他是你什么人?与你有何相干?”

    提及这个尚不知是否存在的人时,顾元琛的语气似乎急迫了一些。

    姜眉躲着他的目光,不得不晃动身子,故而蜡液便又寻了一条路钻进她的衣袖中,姜眉流着眼泪摇头,张口念道:“我不知道,我累了,我想走。”

    顾元琛心头一恼,把那册子往地上一扔,倾身向前,握住了姜眉的下巴逼问道:“是什么人?与你一样是杀手?你与他相识多久了,是男人还是女人?”

    他知道眼前这女人是怎样刚烈的脾性,却也知道她并无多少心计,藏不住半点心思。

    今日前来行刺之人是一个男子,与她一样是杀手,而且两人相识时日并不算短,甚至可能是交情不浅。

    也正因如此,他心头升腾起一阵无名怒火,放开姜眉的脸,冷冷道:“你也别太高看自己,你以为自己是谁,还真当你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就能拿捏本王吗?你累了又如何,本王养你在府中不过是让你一命抵一命,你还以为你能做什么?”

    姜眉垂着头,任他呵斥着,听到一个“滚”字后慢吞吞起身欲要离开,却忽觉两眼一黑,身子不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