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近几日,月山一直没有动静,洛尤也十分低调,整日见不到人。魔域那边始终没有月银的消息,整个仙域与魔域的气氛十分怪异,沉寂得恐怖。

    越没有动静,宋恩越是发憷,几日前洛尤暴怒的表情她还记得,风齐哥哥似乎也因此受到了影响心情也不太好。唉,都怪她不好,做了这么大错事,让风齐哥哥这么难做人。

    她也不想的啊,她怎么会知道那只猫有问题呢。

    被解除禁足后,宋恩便又能在青燃峰自由活动。近几日来风齐哥哥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风齐不在,她便觉得这青燃峰也失去了颜色,一切变得索然无味。

    日暮时刻,日光铺散开来,整个青燃峰像镀上了一层金光,所有颜色交织起伏,壮观得摄人心魂。最后一抹残阳落入山下,风齐才从外面回来。

    宋恩十分高兴迎上去,“风齐哥哥。”

    看到宋恩时,风齐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宋恩赶紧为他倒上茶水,“我在天水殿等你一天啦,风齐哥哥你去哪里了?”

    “我出去有点事。”

    风齐转开话题,他坐下来,“这几日我教你的清心诀与绝心咒你可学会了?”

    宋恩便念给他听,风齐喝了一口茶,听她背完,“我再教你一个咒诀,你跟着学。”

    宋恩便乖乖坐在桌前记风齐教她的术法,等她写全了,风齐道,“小恩,你先回去,明日我回来再考你。”

    宋恩抬眼,“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吗?”

    风齐“嗯”了一声,声音很温和,“我现在去一趟月山,晚一些再回来,你有什么事便去找鸦姑。”

    宋恩的情绪不由地落下来,她在纸上写写画画,“哦。”

    “风齐!”

    在风齐出门的那一刻宋恩出声喊他,风齐转过头来,门前的夜灯笼在他身后,俊朗的不成样子。

    宋恩的心像是漏了一拍。

    风齐问她,“何事?”

    “你……你路上小心呀!”

    再多的思念与不舍都说不出口,千言万语最后还是只汇成了这一句话,但是她对他的爱意,又怎能用一句话表达出来呢?

    *

    洛尤对风齐的拜访并不欢迎,男子长身玉立,站在月山之下,月光下他眉目清冷,玄衣鹤氅,高贵典雅,他抬起眼望向洛尤时,月山的漫天星子便倒映在他漆黑的双眸中。

    让人看不真切。

    洛尤想,这么多年,从生死相随到形同陌路,她是越来越不懂风齐了。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懂他。

    相识千余载,追随千百年,到头来却变成这样,两个人究竟是为何走到了这一步呢?

    风齐,我不明白。

    洛尤站在石阶上,月光透过树缝打在她周侧,无声又温柔,她像一尊玉像一样完美。

    风齐仰着头看她,这一眼仿佛穿越时光的间隙,停留在千百年前的那个夜晚。魔窟上云层拂去,她躺在地上,白衣上染了血,像点点斑驳的红梅。

    “不知青燃神君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洛尤的态度十分疏离,风齐道,“我来给你送一个人。”

    一个人?

    风齐抬手一挥,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便倒在地上,洛尤神情不悦,往后退了一步。

    “支无脉?”

    上一任魔域圣女燕阴的心腹,当年洛尤被从不复扣在魔域的那几年,在燕阴手上吃的苦最多,对这个被废除修为捆绑手脚的敌人属下,她没有任何好感。

    风齐便又将人收回,“当年燕阴被捕后,他便被关在了秋水狱。”

    秋水狱,名上为望穿秋水,事实上,一入此狱,即使是望穿了秋水,也绝无可能再出来。风齐原本是想将他关在秋水狱由他自生自灭,但是现在,他想用他换回月银。

    魔域分为几支,其中圣女一派与魔右使一派向来不和,而燕阴与扶百里更是势若水火,扶百里在燕阴手上吃过很多亏,所以两人向来老死不相往来。

    当年燕阴莫名出卖魔右使行踪,造成扶百里被天族追击,差一点命丧黄泉,而燕阴后来下落不明,现在支无脉活着,说不定还能知道燕阴的秘密。

    扶百里这个活阎王,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报仇的机会。支无脉于扶百里的利用价值,与月银相比较,自然不言而喻。

    一夜过去,月山的十万山林沐浴着朝阳的光辉,江边水鸟轻啼,有早出的白鹭远远眺望。

    四季阁在江边青山之上,早起有晨雾,朦朦胧胧江边也看不真切。洛尤等待回信,一等便是一天,直到夜间灯火爬上了远处的山头。

    扶百里对支无脉还活着的消息很吃惊,但是他并不确定这消息是真是假。

    洛尤让青鸟送上支无脉的精血,很快通灵阵有新的消息传来,扶百里表示,他吃过许多次仙域的诡计,此次不清楚是否有诈,他要亲自验货,并指名道姓让洛尤亲自带着支无脉去魔域换自己的徒弟。

    让她亲自去?

    “不可。”

    时朔推门进来,“尤尤,扶百里性格阴险狡诈,与他做交换,从来没有赔本的买卖。”时朔道,“他固然恨燕阴一众人入骨,但决不会这么爽快愿意用月银来交换支无脉。”

    “他带走月银,绝对是因为他发现了月银能够辨认煞气,月银的利用价值对他们来说不可估量。”

    时朔道,“而支无脉这个人,落在我们手中也不会有好下场,燕阴这个人心思极其缜密,即使是最亲近的侍卫支无脉也大概率不清楚她的事。扶百里不会这么容易与我们交换。”

    “但不管是哪一种原因,你都不能去。”时朔望着洛尤,“我不放心。”

    魔域是她心结所在,是她一生最不愿再踏足的地方。更何况,他们手中有煞气。

    时朔思忖一番,“我代你去。”

    洛尤摇头,“小朔,这件事太危险,你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时朔道,“你手中有千面,我可以。”

    时朔按住洛尤的肩膀,“你修为低于我,只要千面在手,我化成你的样子别人就认不出来,再加上你赠于我的两镜水月,不会有事的。”

    时朔坚持如此,洛尤揉了揉眉头,“明日再说吧,你带支无脉过来,我要问他几件事。”

    时朔将灵境打开,然而内部却空无一人,封困支无脉的虚妄境内空白一片。

    幻境底部有一处细小的裂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很明显支无脉从这个裂缝中逃出,现在去向不明。

    *

    宋恩等了一天一夜也没有等到风齐回来,天水殿的昙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月色悄悄爬上树梢,又慢慢地落下去,暮色重新笼罩住山野,景色美得不像话。

    宋恩托着腮望着外面,生怕错过风齐回来。不过是几日未见,思念便如潮水一样汹涌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

    屋外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宋恩心中一阵惊喜,她提着裙摆小跑过去,“风……”

    开门后,她的笑容慢慢地淡下来,“鸦姑。”

    近几日来不知道为何,鸦姑的脾气凶了很多,对她也很严肃,总是批评她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宋恩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就连她来天水殿,鸦姑也不许。

    看到宋恩,燕鸦的眉头轻轻地皱起,不悦地打量着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等风齐哥哥回来。”

    “这是青燃神君的寝殿,就是当初他的未婚妻洛尤仙子也是不随意踏入的,你长大了,需要避嫌,不应常来此地。”

    “我……”

    “我送你回去。”

    燕鸦不由分说,她将宋恩铺在桌上还未写完的符纸收起,却在触及桌面的那一瞬,猛地收回手来。

    符纸上写满了风齐的名字,字迹娟秀,一笔一画都充斥着少女对心上人浓浓的思念。

    宋恩的心思被戳破,她极其窘迫,手忙脚乱地收起来藏在身后。宋恩声音脆生生的,有些惶恐,“鸦姑。”

    燕鸦提起灯笼,似乎没有看到桌上的东西,“走吧。”

    宋恩跟在她身后,穿过缭绕云雾与茂密山林,借着微弱的夜明珠灯笼烛火,她看到鸦姑严肃的表情。少女转过身来,声音甜甜地,“鸦姑。”

    燕鸦抬头看她,少女有些不解,“鸦姑,我最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燕鸦不解地望着她,“何出此言?”

    “你最近看到我,好像不是很开心,心思总是很凝重。”

    “无事。”燕鸦继续提着灯笼。

    鸦姑窥见了少女的心思,知晓她爱慕的是她不应企及的存在,但鸦姑到底还是没有点醒她。

    这本就十分荒唐,且不说风齐一直待她如妹妹毫无男女之情,那人心中更是一直是有一个月山仙子,在得知月山出事后,他便是第一时间赶到花神殿,即使月山那位早就与他撕破了脸。

    燕鸦虽不喜洛尤,但扪心自问,这仙域茫茫,能与青燃神君实力相当的也仅有月山那位与花神殿那位。

    花神自然不必说,风流债太多,不是什么正经人,而洛尤庄重大方,又极其貌美,虽然在仙域十分低调,但是心性和能力确实是无可挑剔的。

    现在她根骨又得以恢复,假以时日必然飞升入神,倒是能配上风齐。

    而这小妮子,素日里待她这般好,没想到她把算盘打到青燃峰上。以她的资质,根本配不上风齐,且风齐心中也不可能有她。

    不过,还是提点她两句得好。

    “宋恩。”

    “怎么了,鸦姑?”

    燕鸦引着女子入念恩斋,门前池塘开满了一池的睡莲,月光下莲花怒放,香气氤氲了整个夜晚。燕鸦站在池塘前道,““风齐神君待你极好,因为你是他旧识的女儿,他一直将你当作后辈看待,希望你能明白。”

    宋恩心中“咯噔”一下,“鸦姑,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燕鸦转过身来,脱去以往的和蔼可亲,“风齐神君一心向道,大爱天下,对你也仅是兄妹之情,我希望你不要给他带来无端的困扰。”

    “你与他,并不合适。”

    宋恩的嘴抿成一条线,“我和他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合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