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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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椿拢紧了谢钰给的披风,直到坐上马车,她还觉得有点飘飘然。

    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遇到谢钰的那几天。

    有人照顾,有人担心,有人给她吃喝,为她出头,帮她赶走村里的恶霸。

    不用担心被打骂被欺负,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不用去想那些干不完的活儿。

    尽管只有短暂的几天,但她第一次知道了被人在意,受人保护的感觉。她迷恋上了这种感觉,所以她喜欢上了这个人,即便过去这么多年,这种被人关爱的感觉她依然记得很清楚。

    这么多年之后,依然是谢钰照顾了她,以丈夫的身份照顾她。

    两人面对面坐着,谢钰捡起手边的一卷闲书徐徐翻着,姿态好看得过分。

    她心跳又有些加快,紧张得用帕子擦了擦手心的汗,脑子里过了几遍,才终于开口搭讪:“今,今天晚上...”

    她这边才说了一个字,马车从外被轻轻叩响,谢钰一顿,放下手里的书本,竟直接起了身:“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晚上早些睡吧,不必等我。”

    方才敲打沈家的事儿,他竟是一字未提。

    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说的,夫妻俱为一体,沈椿既然顶着他妻子的名头,那他就不会容许她在外被人轻慢——不论他的妻子是谁,他今日都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这话是告知,而非商议,不等沈椿回答,他便径直下了车。

    沈椿想了想,觉得还是等他回来比较好,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子时,她抓了谢府的下人一问,才知道谢钰又在外院忙公事——看来今晚上同床又没戏了。

    她随便抹了把脸就要睡下,新来的君怜突然向外瞄了眼,忽然对她道:“娘子,小公爷忙于公事,此时怕还是未用过宵夜,您亲手做些甜点汤羹端去外院,也免得小公爷饿着肚子办差啊。”

    她这话说的,甚至隐隐带了责备之意,倒跟她才是谢钰的妻子似的。

    她当然知道万氏派自己来的意思,她很自信能够得宠,也没把沈椿当个主子看待。

    沈椿听她这口气就不太舒服,不过她对别人的冒犯一向不是很敏感,还解释了句:“之前他说过,其他人不能随便去外院。”

    沈椿到现在也没习惯被人伺候,跟谁说话都没什么架子,君怜便更加理直气壮,甚至抬出万氏来压她:“您怎么能是其他人呢?您可是他的妻子,关心小公爷也是理所应当的,您忘了夫人是怎么叮嘱您的吗?”

    她停了一停,试探道:“若您不放心,婢陪您一道去便是。”

    假如谢钰允许了沈椿送吃食的行为,她刚好能捎带着在他面前露个脸,如果谢钰不允,被斥责厌弃的也是沈椿,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倔脾气上来,干脆背过身:“反正我答应过他不能随便去外院,你要想去自己去好了。”她说完直接起身上了床。

    君怜是一心在谢钰跟前露脸的,见她油盐不进,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几圈,微微哼了声。

    第二日早上谢钰才回寝居,不过忙人就是忙人,他刚和沈椿落座吃饭,常随长乐便在外道:“小公爷,外院方才送来了两张拜帖。”

    谢钰放下筷子:“进来。”

    长乐捏着拜帖走进来,神色却有些不对:“...是代王寿宴的帖子,请您后日前去王府。”

    谢钰见他神色有异:“还有呢?”

    长乐瞟了眼沈椿:“代王特意下了两张帖子,让您随夫人同去。”他替谢钰着恼:“他这分明是存心想看您出丑,明知道夫人不...”

    谢钰冷冷一眼掠过,长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一下子噤若寒蝉。

    沈椿来长安一个多月,就参加过一次宫宴,还闹出了跳到水里的乌龙,这经历可实在不怎么美好。

    她抓了抓头发:“要不然我就不去了吧?”

    谢钰却道:“无妨,你以后总要出门应酬的。”

    他从不觉得一个男子会因为妻子而受辱,只会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受辱,相反的,只要男子的地位能力足够,即便妻子有何错漏,又有谁敢当面给她难堪?

    沈椿还是紧张兮兮的:“有什么需要我提前准备的吗?”

    “有。”她小脸紧绷的样子非常有趣,谢钰难得带了点和缓神色:“代王的家宴素来出名,你可以提前空好肠胃。”

    沈椿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郁闷道:“你是不是在逗我?”

    谢钰不说话,只是极浅淡地笑了下,面上竟有浅浅梨涡。

    沈椿学习态度积极,三两口吃完早膳便去习字了,等他走了之后,谢钰才转向长乐,一脸云淡风轻:“从今日起,你去马槽刷半个月的马。”

    长乐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遭难了,愣了愣才想起来,哭丧着脸认错:“小公爷,我刚才只是一时失言,并不是有意令夫人难堪的,求您...”

    谢钰面不改色:“一个月。”

    长乐给吓跪了:“小公爷,我真不是故意...”

    谢钰:“两个月。”

    长乐窝窝囊囊住了嘴。

    ......

    代王是今上同母的亲兄弟,又是诸位皇叔中年纪最小的,素来最得今上疼爱,他的寿宴也一向是最热闹的,还未到时辰,王府的葳蕤楼已是宾客盈席。

    这人一多,闲话就多,众人七嘴八舌的,难免讨论起如今长安热度最高的八卦来。

    “...说来也奇,谢小公爷都大婚了,竟没几个人知道他那夫人生的什么模样。”

    “谢夫人出身乡野,应当也就是乡下农妇的模样吧,面目黢黑,膀大腰圆,五大三粗。”

    “那真是可惜了谢小公爷那般品貌,好好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代王坐在上首,人斜斜靠在软榻上,懒洋洋地笑:“急什么,人马上就到了,有你们瞧的时候。”

    他年不过二十五六,眉眼艳丽,衣裳半敞,黑发从金冠中泻出来几缕,神情慵懒,很好地遮住了黑眸里的几许戾色,似一匹餍足的黑豹。

    众人话音刚落,外面太监通报:“谢府尹携夫人到——”

    话音刚落,四面环水的大堂内霎时一静,不管方才讨论谢钰讨论得多么兴起,这会儿竟是一丝声儿也不敢让他听见。

    在满室诡异的寂静中,众人抻着脖子看向谢钰身畔站着的少女,只见她脸颊丰润,肌肤是诱人的蜜色,一双眼睛尤其吸引人,黑色的眼瞳又大又圆,眸光清明若水,给人一种天然纯稚之感,竟是个十分娇憨明艳的少女,单论颜色,和谢钰也不算十分不相配了。

    代王不觉微微挺身,又笑着让谢钰夫妇落座。

    他正要示意下人传菜,外面太监忽扬声道:“陈元轶贺礼至——”

    代王有一位得宠侧妃就出身陈家,这陈元轶就是陈侍郎家新入族谱的私生子,据说才从边陲小城接回来,他虽然出身不大光彩,但不知怎么的,近来居然得了代王的赏识,还谋了个五品的王府长史的闲差,一时间颇受瞩目。

    倒是沈椿听到陈元轶三个字,身子不免僵了僵,想起一个噩梦似的人来。

    不过她很快放松下来,她都已经在长安了,陈元轶怎么可能跟过来?而且他没准都死在那场大火里了,应该只是读音相同。

    代王在上首已经挺起身,饶有兴致地道:“他又寻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快呈上来。”

    下人很快推着一只半人高的铁笼,里面装了一只未足月的小羊,还在咩咩评叫,铁笼最下面是一块铁板,铁板下置碳炉,铁笼外挂了一圈食槽,里面盛放的居然不是草料和水,而是满满当当的调料水。

    代王挑眉:“这是什么?”

    一花貌雪肤的少年撩袍入内,笑吟吟地一拱手:“回殿下,这是一道儿新菜,活炙羊,下置碳火,活羊受热便会去水槽饮水,正好喝下水槽中的料汁,渐渐被烘烤的过程中,毛发脱落,肉质酥软,这样烹出来的羊肉鲜嫩入味,最美味不过。”

    代王一笑:“果然新鲜。”

    等沈椿目光落在那少年脸上,整个如遭雷击,表情一片空白,身子下意识地往谢钰身后藏了藏。

    伴随着羊羔的咩咩惨叫声,一道活炙羊很快做好,烤羊的香味儿很快飘满了整个阁楼。凭良心说,这道菜的做法真是残忍又诡异,且烹制出来未见得就比寻常烤肉好吃,毛发不一定能脱落干净,内脏也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