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平复了心绪,两人拍拍身上的尘土,并肩走回了营地,默契地没有谈其他事——其他事几乎全是机密,当然不可能当着使团众人讨论。

    范闲给洛九介绍了他爹派来保护他的虎卫高达等人,彼此简单打了个招呼。其他人无需介绍,列扬等鉴查院的人本来就和王启年认识。

    “你休息会儿,我去找郭宝坤问问什么情况。”在洛九和司理理打过招呼之后,范闲对洛九招呼一声,就要往另一边去,却被洛九跟上,“我和你一起。”

    在洛九眼中,郭攸之祈年殿上暗算范闲被抓下狱,郭宝坤又带人来行刺范闲,已有取死之道。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随即敛去。

    范闲被洛九眼中的凛冽惊住了,有点担心好友是不是战后创伤应激障碍,连忙解释道:“郭宝坤这人菜得抠脚,没造成什么伤害。”

    洛九闻言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蠢不是坏的挡箭牌。”

    范闲:“……”数月不见,我的好友更毒舌了。

    他私心觉得,郭宝坤人没那么坏。

    果然,见到郭宝坤之后,这活宝先是张牙舞爪要杀范闲,被洛九一脚踹了出去。大概觉得杀范闲无望,他竟然又跪下抱住范闲,恳求他救出自己的父亲。范闲觉得简直没眼看,洛九却极认真:“你为什么要杀范闲?”

    郭宝坤瞪着通红的眼睛:“因为他害我父亲下狱!”

    洛九却道:“礼部尚书郭攸之是因为勾结长公主才下的狱,他投靠长公主门下,受她指使做了不法之事,现在被查出来,长公主撇得干干净净,让你父亲一个人承担了所有后果。你想报仇,为什么要杀范闲?你应该去杀李云睿!”

    郭宝坤愣愣地看着洛九。这其中的阴私,对于鉴查院提司洛九和范闲来说很容易就能查明,但是对于郭宝坤来说,却求告无门无处知晓。即便他贵为礼部尚书之子,终究不是礼部尚书本人。

    “父亲什么都没对我说……”他整个人都恍惚了,看起来像是要哭出来,语气带着颤音。

    洛九眯了眯眼:“郭尚书让你来杀范闲?”

    “不是。”郭宝坤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让我不要来杀范闲。”

    洛九:“……”这算什么,大龄青年迟来的叛逆?

    这时,连他都对郭宝坤没了杀意,这个人确实像范闲说的,菜得抠脚,连报复的对象都搞错,狱中父亲的忠告都不听。

    见洛九态度发生变化,范闲松了口气。他和郭保坤谈判,答应为其父求情,但郭保坤必须跟他们北上,回来之后需要指证燕小乙勾结北齐行刺使团。郭保坤别无选择,只好答应范闲的条件。

    洛九没理解范闲为什么要找这样一个人合作,明明杀燕小乙有很多方法。他没想过,也许范闲正是因为不想他肆意杀人,才非要揽过主动权,要在朝堂上用证据和法律制裁燕小乙。

    既然范闲做出了决定,洛九不愿干涉好友的处置。只是有一件事却不能放过,他想了想,问郭宝坤:“当初滕梓荆只是和你有过节,你为什么要骚扰他妻儿!”那是洛九和范闲初遇那天,范闲对他讲的事。洛九一直记在心里。

    谁知郭宝坤听完气得跳了起来,指着洛九气得语无伦次:“滕梓荆?谁?洛将军你你你怎么凭空侮辱人呢!我好歹也是堂堂礼部尚书之子,宫中编撰,太子门下!我什么时候骚扰过别人的妻儿?你、你、你,就凭你是三品将军,你就能随便开口给人扣罪名吗?你当我们郭家没有家教吗!”

    “滕梓荆就是京都府衙咱们对峙那天,被太子押到堂上的人。你曾在街上被人泼脏,与他有过节。”范闲解释了一句,追问道:“所以你没有以行刺罪名,让刑部通缉他?”

    “哦!是他啊!”郭宝坤一愣,老实回答道,“那是我手底下的管家做的,我也只是听说而已,根本没多关注。”

    “所以你没有背后推波助澜,判他满门抄斩?”范闲又问,语气更加肃然。

    郭宝坤觉得范闲的问题简直离谱:“你什么意思啊?我第二天就把那事忘了!我大好前程,何必为了报复一个草民费尽心机,不顾自己名声?再说了,行刺罪名也不会判成满门抄斩啊!”

    洛九和范闲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他们相信,郭宝坤编不出这样的谎言,所以他说的是真的。而滕梓荆也不会说谎。那这一切的背后,是谁在算计?

    洛九当然首先怀疑庆帝和陈萍萍。但是,何必呢?那时候,范闲甚至没有入京!

    两人心中都升起巨大的疑云,此事背后的真相扑朔迷离,他们完全没有思路。

    沉默良久,久到郭宝坤生气都要生不下去了,洛九才回过神,抱拳道歉:“对不住,是我误会你了。”

    抛开此事隐藏的阴谋不谈,郭宝坤这个人确实没那么坏。

    “你带来的那些人,是什么身份?”洛九问道。那几波人互相见礼时,他在忙着打燕小乙和上杉虎,没有听到。

    郭宝坤哦了一声,回答:“是我在城郊找的,说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

    “为首那个,脸盘很大的,叫什么?”

    “他叫赵大。我就是通过他叫的这些人手。”郭宝坤被洛九天马行空的问题问得发蒙,不过还是如实回答了。

    洛九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了,谢谢你。”

    郭宝坤怔怔地答:“不、不客气。”

    他完全没懂洛九这些问题是何意。范闲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洛九,他还记得,洛九扔来长枪时喊的那句“燕小乙,你敢伤老子的兵!”

    范闲安排使团随从给那队老兵单独扎了三座营帐,等他们回到营地,洛九便先去了那里。

    “郭宝坤郭公子会随我们一起前往北边。你们在此休整一夜,明日一早便返程吧,尽量走官道,这一路并不安全。” 洛九递了一袋碎银给为首的大汉,“郭公子说你们一路费用全由他付账,这里是五十两银子,作为路资,请收下吧。”

    他还想说什么,却最终咽下了。

    “将军!”那大汉双手接过,望着洛九,眼里涌动着复杂的光,“我有个弟弟在先锋营,他长得和我很像,他叫赵三,诨号大脸,您,认得他吗?”

    洛九垂眸,嗯了一声。

    “您知道,他葬在哪里吗?”这个叫赵大的汉子哑声问,仿佛承载着难以言喻的重负。边军战事的捷报与阵亡名单,早已随着快马疾驰传递至各处,有的家庭因此绽放出欣悦的笑容,而有的,则如同京郊的赵家,被无尽的哀愁所笼罩。

    “邺城,城南十里,有一座方碑,是为纪念此战为庆国捐躯的将士们所立。赵三便葬在那里。百万边军,同祭此碑。”洛九回答,声音是同样的低沉喑哑。

    赵大没再多话,抱拳鞠躬:“谢过将军!”

    他既谢洛将军今日救他性命,也谢洛将军祭奠他弟弟。

    洛九抿住唇,喉结滚动了一下。或许他想说节哀,却终究没法发出一个字。他目送赵大转身回去和其他人通知返程的消息,然后慢慢地走回自己的营帐。

    “将军,晚餐是烤麻雀和地瓜,我给您拿来一些吗?”一个鉴查院的属下在营帐门帘前恭声问道。

    洛九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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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自己不饿,让他们先吃。他坐在昏暗的营帐一角,听着帐外鉴查院属下和高达他们打成一片的嬉闹,听着王启年活跃气氛的插科打诨,听着篝火噼啪跳跃的声响,陷入长久的沉默。

    夜幕降临,帐内无光,洛九的身形埋在重重的阴影中。

    他面无表情,背却挺得笔直,担得起一军之锐,担得起一城之安,担得起,心中的重负。

    突然,门帘被掀开,有人走了进来,是范闲。在一片黑暗中,他眼神还是锁定了角落里那一抹红色:“去走走吗?”

    “好。”洛九轻轻回答一声,站起身随范闲出了营帐。

    两人并肩出走出了营地。

    在他们身后,王启年开始给军中消息闭塞的列扬等人普及洛大人和小范大人之间不可不说的故事,声情并茂手舞足蹈,把列扬他们听得一愣一愣。

    作为使团中最强的战力,范闲和洛九并没有走远,而是走出使团众人视听范围之外,便开始以使团为中心点,绕着很大一圈慢慢散步。

    “郭宝坤带来的那个赵大,是被你斩杀的亲兵的哥哥,是不是?”小范大人问。

    洛九点头,不去管他是怎么猜到的。

    范闲没再说话。他可以安慰对方,战争总是会死人,军令如山无可更改。但这些洛九是知道的,只是,还是会难过,还是会愧疚,因为洛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所以范闲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拍了拍好友的肩,陪他往前走着。

    边塞辽阔,星河漫天。在晴朗的月色中,洛九的心情也稍微晴朗了一些。

    “和我具体说说林相和长公主的事情经过吧。”他对范闲说。虽然两人信中有交流,但距离和拼音让他们没法说得太详细。几个月以来,他们都攒了一堆问题想问对方。

    走了一大圈之后,时间差不多过去一个时辰,他们才堪堪把各自的经历讲完。

    “时候不早了,回吧?”洛九问。

    范闲却拦住了洛九的路。

    “我欠你的,白天都讲了,现在轮到你坦白了。”

    洛九眨了一下眼睛:“坦白什么?”

    范闲危险地扬了扬眉,又沉声重复了一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欠我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洛九别开眼,低头假装无辜:“什么事?”

    此时,他们刚好走在一片石林中,千姿百态的石峰拔地而起,直插云霄,在夜色中格外冷峻。范闲看洛九装傻的样子,哼了一声。洛九不敢看他,心虚之下,任由小范大人推着他肩膀狠狠撞上了身后的石壁。

    小范大人眯起狐狸眼:“洛九,你少装傻!要么,把陈院长回京那天发生了什么从实招来,要么,叫一声安之哥哥,我就放过你。”

    洛九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不就是白天挨揍的时候喊了几嗓子“九哥饶命”吗?这点场子都要找回来,幼稚!

    他挣了一下,却没挣动。范闲力气极大,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按进身后的石壁,他眼神极亮,像是有什么在燃烧。

    “安之……哥哥……”

    洛九睫羽微颤,有些无奈地唤了好友一声,停顿了一下,还是叫了出来。

    “嗯。”范闲见洛九如此乖顺,不但没松手,反而力气更大了几分。

    “可惜,还是不能放过你。”他冷笑一声,“你不说是吧,我自己看!”

    洛九一惊,运起真气,却发现自己真气和气力飞快流失。

    “你!”

    他怎么也没料到,边境线上,群敌环伺,范闲竟敢再次给他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