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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幻新隆一脸懵逼的走出了大门。
回头，水泥色的建筑主体变化不大，依旧磕碜的像是年久失修的凶案现场——
在区区七分钟前，他还摸着自己跳动的心脏，怀疑自己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离开它了。
结果……
大门拉开，晒人的阳光重新落在身上。
灵幻新隆下意识眯起眼睛，然后在某个瞬间，突然察觉到了不对：
楼正面的大铁门前，是有房檐的。
虽然也是横平竖直的水泥板，但伸出去差不多半米，能在门口三级台阶前，遮挡掉大半的阳光。
再加上御代川飞鸟走在他身前，个子又更高——
按理说不彻底站在太阳下，他是不会遭遇阳光直射，并被这样刺到眼的。
灵幻表情鬼畜的眯缝着眼睛，心说光源方向也不太对：
这个角度，别不是御代川飞鸟本身在发光吧？
他勉力睁开眼睛，御代川却已经跨过台阶，站在了太阳底下。
阳光普照，她反而变成了灿烂中一抹暗沉的灰色。
“……怎么了？”
灵幻新隆摇了摇头，心说这对比确实有点惨烈了，你生前，应该死的挺惨吧？
御代川飞鸟：？？？
御代川飞鸟原本还在算自己身上有多少钱——
虽然喜提一座新楼，但没租出去的楼盘，并不能缓解她在现金上的窘迫。
于是她精打细算的估了下价，试图尽最大可能，请好心黄毛吃顿好的。
结果你这突然又犯的什么病？
御代川小姐危险的眯起了眼睛：这个眼神没由来的让人不爽，吃饭什么的放一边——
实在不行，我先把好心黄毛打一顿吧？
灵幻新隆敏锐的察觉到了这股危机。
说时迟那时快，他唰的抬手指向前方，大喊：“你看那是谁？！”
御代川飞鸟还真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
她又很危险的注视了灵幻快五秒后，才慢悠悠的转身看来人。
这是个新区町内会的工作人员。
街区开放在即，招商是首屈一指的大事，新区内大部分地产都属于町内会，唯独地段最好的这一片，归属于私人。
早上三番地前，有员工看到有人往这边走，觉得可能是业主，遂火速通知了科长。
这不，科长小跑着前来进行洽谈了。
这位科长为男性，戴眼镜，不秃顶，但能看出年岁不小。
他跑到近前，气都没喘匀呢，先用热情到夸张的语气问候说：
“您就是御代川飞鸟小姐吧？”
灵幻：……
咦，外人也能看到她的吗？
下一秒，科长上前一步，试图更热情的和她进行一次握手。
被御代川飞鸟躲过。
科长不以为忤，滔滔不绝的继续：
“鄙姓小田，是这里外务部门的工作人员，我们等待您许久了呀……”
后面太长了，御代川飞鸟反正也听不懂，纯粹靠历史记录做翻译。
概括一下，就是：
系统下发房产的同时，给安排了一段符合社会认知和公序良俗的剧情。
大概是说，这个街区原本的地皮里，有很大一块归属于她，现在重建完成，街角那栋五层楼，就是给她的建筑返还。
但新街区的主体，是一条贯通的步行街，规划来就是为了搞商业的。
就是，整体要统一知道吧？
御代川飞鸟当初选街角那块，就是因为地段好，这点她一外行人看得出来，来参加招商的店家也看得出来。
现在呢，基本上是有点实力的品牌来了，看看地图后，就会问一下：
拐角那里什么情况？
町内会说：那里属于私人。
人家思索一下，反问：有联系方式吗，我们去联系一下私人。
——感觉这里信息不共通的话，整个招商的节奏都要被打乱了！
更糟心的是，之前好像有人搞错了文件，以为街角那块也是他们的，进而展开了不少洽谈活动。
等科长今早去看时，才发现毁了。
他们居然已经和不少品牌，签好了地租方面的初步意向书！
科长：就离谱。
更离谱的是，想追责，居然还找不到弄错初始文件的人是谁。
——后面负责洽谈的业务员倒是一堆，但真要追究到这个层面，整个外务部就可以原地解散了。
科长自己寻思了一下，这个事，如果找不到罪魁祸首，那就只能让负责人背锅。
但外务部长的部长，背后是有人的，何况日本职场也没有找顶头上司背锅的习惯。
他数来数去，锅居然很大概率落到自己身上！
所以现在他试图进行一些补救。
比如——
“御代川小姐要不要加入我们的商业联合会？”
“商业，联合？”
“就是招商引资的统一渠道。”
科长笑容满面的说：“街区规划前，我们就做了很多工作了，您知道的嘛，这种事，私人总是没有官方方便的。”
“您完全可以授权给我们……”
他调整了一下语气，变得更柔和。
“我们呢，会提前进行一波双向筛选，依照您的要求，留下符合标准、又有合作意向的品牌。”
“到时直接安排双方见面，还会提供一些关于市场的研究报告，很省事的……”
御代川飞鸟：懂了，半个中介呗？
科长看她沉思，默默松了口气——
但凡她同意了，那街角建筑的资料，就可以长大光明的出现在招商手册上。
虽然赚不到原本那份租金，但最起码不会得罪那些签过意向书的合作方了啊！
对面，御代川飞鸟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话，心里悄咪咪的感觉到了一丝愧疚。
就是说——
系统果然还是坏了啊！
这结果，显然是它影响了现实，又没完全影响。
于是玩家这边是源头，房子必须要发。
但招来的商家很多，说不定还有大财阀什么的，一家里听过消息的员工，就有几十上百人，处理起来麻烦。
这样前后一卡，bug就只能在中间环节找了。
御代川飞鸟默默抬眼，看了看眼镜科长。
虽然她很讨厌“授权”这个词，但在愧疚心的驱使下，她还是准备答应一下算了。
结果反而是站在一旁的灵幻新隆，越听越觉得不对。
就是说，没谈过具体中介费用，也没谈过具体授权了哪些权益——
改建呢，公共土地呢，税费呢？
如果除了御代川那栋，这条街上就全是共有产业了，那水电怎么走的？
维护费呢？
垃圾处理又是个什么章程？
这些事，其实不一定现在就必须要说——
——但你舌灿莲花的哄着人授权，细节却完全不提，那就必然有问题了呀！
灵幻新隆虽然看不清御代川飞鸟的神色，但很清楚的看出了她的动心。
就，不会吧。
灵幻想：你这么容易被骗吗？
如果御代川对人类世界的常识，匮乏到了这个地步的话……
他有一瞬间想说：那你与其便宜了这种用低等话术的推销员，还不如便宜了我呢！
我可以给你卖保健品啊（声嘶力竭）。
大力丸，驱邪的盐，健骨灵和可以增强记忆的文件夹；
还有预防白内障的滴眼液！
全套礼包一发完，我还附赠一次肩颈大保健——
钱我都不收你的，你直接把我放了就行！
那边厢，御代川飞鸟倒不至于真的这么缺常识。
她是有很多事情不懂，也听不出什么陷阱，但她为人思路还是很清晰的。
答应授权，是因为bug本身就是她搞出来的。
但作为被系统用“拟授权”坑过一次的人，后面真确定细节的时候，她肯定要额外找律师啊？
御代川现在沉思，思的是自己最好能找个想搬家的律师——
别管是搬住所还是搬律所
——只要有搬的需求，她就可以直接租房子给他/她，靠免房租那一套，来兑抵相当一部分的律师费。
毕竟楼还是新楼呢，一时半会儿的，真搞不来多少现金。
想到这里，她忧愁的叹了口气。
灵幻越看越觉得不妙，也跟着叹气。
这里御代川飞鸟倒是很敏锐了，转头问：“灵幻新隆，你怎么了？”
她俩现在处于薛定谔的连接状态，灵幻新隆接收她的话时，信息含量高的一批。
比如现在。
她口头问的是：“你，怎么了？”
灵幻这里接收到的却是拓展版：
【灵幻新隆】
——这是代表他存在的“本名”；
【你之前腰疼，在街口时胃疼，在房子里多次捂胸口】
——这是她做出判断的前因；
【身体应该不太好吧】
——这是她认定的后果；
【所以现在又哪里不舒服了吗？】
——这是她基于后果产生的具体疑问；
【需要我做什么吗？】
——这是疑问后的进一步关心。
情绪虽然不剧烈，但居然还有那么一咪咪的耐心和体贴。
“……”
灵幻新隆表情非常复杂。
其实灵幻对御代川，本来也是阶段性害怕——
尤其他这人还爱走神，有时候思路略一离谱，可怕的假想就变搞笑剧场了。
但仔细一想，从遇到她以来，自己好像也没遇到什么生死攸关的真·危险。
怎么说呢。
虽然百分百的确定她不是个人啦，但御代川飞鸟长的并不算可怕——
这里对比的，是那种七窍流血，只有眼白，嘴巴大到耳朵根的厉鬼。
御代川虽然没有脸，但肉眼看去，却是头发挡住了大半的脸那种，并不存在冲击性的第一眼恐惧。
甚至说，你只要不去细想，连“她没有脸”这个认知，都会在记忆中慢慢淡化掉。
观感就……其实还好。
灵幻新隆不自觉的磨蹭了一下拇指。
——就冲那头触感莫名暖融融的毛躁头发，她给人的感觉，其实更像一只粗通了人性的大型毛绒绒。
看她上当的话，会有种罪恶感。
这里，他想象了一下偷猎。
明明看到有人放陷阱，他如果沉默的旁观她踩进去，那也约等于是同犯了吧？
何况……
灵幻新隆想：何况她还会问我哪里不舒服唉？
本质是个超级大好人的灵幻新隆先生，在短暂的纠结之后，毅然决然的上前一步——
他说：“稍等。”
果断截停了科长的巧言令色。
“我是御代川小姐的代理人，”灵幻新隆熟练的掏出了一张名片，“具体事项，请先跟我聊吧。”
说是聊，他却完全没等对方开口，唰唰唰的一通挑刺。
御代川飞鸟刚疑惑了一秒“哦，你没有不舒服啊？”，下一秒，历史记录上就刷出去好几行字。
她低头看：
啊，这个人确实有在骗我呢。
但不算意外。
推销拉人嘛，办过信用卡健身卡购物卡的都知道——
避重就轻狂说好话，都只是基本操作。
讲道理，就算这位科长先生，现在原地掏出桶花生油来发给她，她都不会露出什么惊讶表情。
她停顿后惊讶，惊讶的是：
黄毛人居然这么好吗？
他说话的语气其实不算刻薄，表情上也没故意咄咄逼人，但没五分钟，就给科长说出了一脑门子的虚汗。
对方看他那眼神，好像他又断人财路又杀人父母的。
御代川飞鸟对日本社会缺乏常识，但看人还是会的——
他能给人说成这样，说明挑刺是真的都挑在点子上了。
再换句话说，就是：
好心黄毛灵幻新隆，是真的站在了她的立场上，为了“御代川飞鸟”的利益而据理力争。
就，怎么说。
哪怕自己是他未来的房东，也不至于卖力到这种地步吧……
御代川飞鸟看着灵幻新隆，默默的歪了下头。
难道他真是普度众生型的超级大好人？
这个问题你要让灵幻本人来回答，那他可能会说一半一半吧。
事实上，这一刻，灵幻简直要恨死自己敏锐的直觉了——
他能感觉到御代川在盯着自己，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她在思考。
想想唉。
一个标记了他的非人怪东西，现在正盯着他思考！
分分钟一头冷汗。
对面那科长被他问的左支右拙，肉眼可见落于下风，汗都没他多——
于是对方一边结巴，一边用那种【你有病吧.jpg】的眼神不断扫视他。
灵幻新隆只当没看见。
醒醒吧欧吉桑！
面对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你骗她一时容易，骗一辈子很难的！
是，你照着刚才那个话术往下顺，是能坑她放弃了一部分权益，下个月拿大笔奖金。
可一旦被她发现了——
那你说不定连下个月都活不到了啊喂！
钱有命重要吗？！
灵幻新隆一开始还只是看不过眼她上当，后来思路越来越通顺，居然还生出了一种救人（指科长）于歧途的使命感。
他语气越说越激烈，最后莫名还燃起来了。
御代川飞鸟：……
御代川飞鸟原本还有点好奇心，等耳边充满一片叨逼叨后，唯一剩下的感想，就只有：
他真是好能白话一男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灵幻新隆业务能力真的很强。
御代川飞鸟看了会儿系统内置的家装目录，还没选出来自己喜欢什么款式的床呢。
那边厢，灵幻就已经抓着什么话柄，要科长带他们去办公室看商家资料了。
最后不止授权意向书没签，据说是内部情报的商家资料，也被她们夹带走了一份。
御代川飞鸟站在町内会的门口，感想就是：
哇哦。
Respect。
旁边灵幻热的要死。
太阳大，他说话又多，町内会的办公室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所有人都走来走去的——
那科长更是有挟私报复的嫌疑，坐了半小时，连杯茶都没给他倒！
“啧。”
御代川飞鸟顺声回头，发现他嘴巴居然都有点起皮了。
考虑到好心黄毛劳苦功高，她借着掏兜，抽了张湿巾纸，接着又递了瓶乌龙茶。
灵幻新隆被太阳晒的眼前一阵阵发花，看到她这正常且符合人际交往基本法的行为，一时不知道是该惊悚还是该感动。
最后他眼实在太花，遂选择了放弃思考。
接过瓶子咕噜咕噜灌水。
半瓶灌完，他想说：啊，正好是我喜欢的牌子唉？
下一秒，想法变成了：
周围也没有便利店也没有售货机，那这么纯粹的人造物，是从哪来的呢？
纯以肉眼看：是她从兜里掏出来的。
那么新问题——
她兜里的东西又是哪来的呢？
在类似题材的奇幻电视剧，比如《魔女降临》什么的。
里面的女主角因为刚来，不懂人类社会的规则，会用魔法从商店里直接变东西。
换句话说，不给钱的。
所以……
她这别不是从隔壁街哪个贩售机里“掏”来的吧？
灵幻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出现了中暑的前兆——
因为他明明还只是在瞎想，心里却出现了好像在喝赃物的愧疚感，仿佛嘴巴里咽下的每一滴茶水，都是食品公司里诸多员工的血汗。
那我之后找到机器把钱补上？
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可行性很低，和前面的思路一样离谱。
但产生了这个念头后，他下意识的关注了一下货物编码。
瓶身上有些摩擦的痕迹，他没找着批号，但找着了生产日期。
再下面一行是保质期。
12个月……
灵幻火速进行了一波心算——
——这不是一个月前就已经过期了吗？！
他瞬间不心疼员工的血汗钱了。
讲道理，这别是她从垃圾堆里“变”来的？
灵幻下意识想呸，但嘴巴里的味道却是对的，咂了两下嘴后，确定了：
确实还是他中意的味道。
‘是生产日期印错了吧……’
思路在这里被转开，灵幻眼角扫过侧前方，正好看到御代川飞鸟自然的把巨大的文件塞进了怀里。
然后文件凭空消失。
灵幻新隆：……
在我面前确实是一点都不装了呢（笑）。
前面，御代川飞鸟收好了文件就回头，等灵幻喝完了水一起走。
她没刻意说什么，看不到脸的话，大多情绪需要靠肢体语言来猜测。
灵幻端着瓶子，看她侧向自己的站姿，微妙的体会出了一种安静的等待。
就，真的好像大型毛绒绒啊。
比起寄生，控制，制造幻觉和噩梦，把人搞到精神衰弱焦虑后引诱自.杀。
她真的算很和善的了。
虽然从昨晚到刚才，她都一直在丢问题过来，但说白了——
她这不就只是单纯的在依赖他而已吗？！
这个结论出现后，伴随而来的情绪是平平无奇的：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他之前在公司上班那会儿，三个同事里，两个都是专门添麻烦的。
相比之下她还可爱一点！
等等。
灵幻在心底扇了自己一巴掌——
事情不能这样类比的，同事虽然更烦人，但同事不会擅自弄死他啊！
但一想又不对。
年初还有小道消息，说楼上公司的社畜，想不开把同事给捅了。
……这么看，都是烦人都是死，她确实是比同事可爱的多哦？
得出这个结论后，灵幻新隆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可能还是上班上多了。’
前社畜紧急进行自我反省，最终得出的结论是：
早上那张理想型的幻觉脸，影响还是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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