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训诫
    《本次快穿禁止感化危险反派》全本免费阅读

    池年骨子里和池章流着一样的血,极度多疑、绝对利己主义。所谓谦和和温雅不过是恰到好处的伪装。

    池章一死,池年便大刀阔斧地整顿起腾顺。跟着池章打下江山的领导层被大面积换血,顶上去的全是池年近几年新培植的亲信。

    根基不稳,他自己也知道。

    于是那晚圣格斯会堂的葬礼,池年以吊唁的名义几乎邀请了A市各大家的名流才俊出席,看似满怀孝心,实际其中的商业企图,众目昭彰。

    众人心照不宣地出现在葬礼会场,素服白花,实则各有算计,一来是为试探池章这颗老树倾颓后池家的家底,也好拉拢池家新掌权人,二来是为一探究竟,当年被挤兑出国的池家长子,现今是什么一副鬼样子。

    好奇,阿谀以及奚落,顾濯一样不沾,因此当晚并未列席。

    因此他和顾屿桐今天来池家私人墓园,也根本不是出于凭吊的心意。

    顾家家大业大,不是什么歪门邪道都可以上赶着前来沾边的,更别说胆大包天地给顾家人下药。

    “都打点好了?”顾濯把车停在山脚,山里寒气重,连带着吐出的话也冷飕飕的。

    “一句话的事。”顾屿桐撑了把黑伞下车,西装革履,身影修长。不笑的时候连微扬的眼尾都带着几分萧索。

    今天是池年带着亲友上山墓前吊唁的日子,半山腰的雾气因着夏季的微雨而格外浓重。池家的墓园选址安静开阔,极目望去,山腰间正站着一群举着伞的人。

    池年无言地站在池章碑前,一张温文尔雅的脸憔悴不已,尤其那双微红的眼,让人想到为人子的丧父之痛。

    细雨蒙蒙。身旁的助理和亲友一左一右搀扶着,不忍地出声安慰:“少爷,您别哭伤了身体。老爷知道您向来孝顺,在天之灵会福佑您的。”

    石碑前簪着白花的人群肃穆而立,或同情或惋惜,感慨父子情深的同时,也将另类的目光投向一侧,一个格格不入的男人。

    ——池端单膝半跪,蹲在那块“慈母许嘉”的碑前,安静地擦拭着拜台上的灰,上头摆着很多池端带来的花,不是死气沉沉的白色,很漂亮,什么颜色的都有。母亲不喜欢白花,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没人给他撑伞,没人敢,也没人想。

    因此眼前微湿的发梢滴着水,淌在脸上,像不争气的眼泪水一样。池端抬起头看着那张黑白照里母亲含着笑的眼神,很快用手将头发全撩了上去。

    池年站在伞下,和池端一样蹲下来,伸手往祭台上放了捧白花:“大哥,妈要是知道你的腿伤痊愈一定很高兴。”

    池端:“拿走。”

    “哥…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如果不是我这个外人,池家的这些通通都是你的。”

    池端没什么语气地重复:“拿走。”

    “哥…”

    身旁和池年一同的亲友也都看不下去了:“这么多年池端你脾气还是一点没变。自你爸生病以来,你弟弟一个人担起整个腾顺有多不容易!你这个做大哥不在身边,他又受了多少委屈——”

    “三叔,阿刘,你们别说了。”池年声音沙哑。

    打抱不平的人越来越多:“老爷子刚去,你这个消失六年的长子又回国,多少人等着看池家的笑话,看池年的笑话,这不,你前脚刚来,后脚你弟弟就遭人暗算喝了那杯酒,被造谣被陷害,你不帮衬着点他也就算了,还处处针对他,难道你前些年的苦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吗?!”

    池端眼神一暗,擦拭的动作顿在原地,三秒后又缓缓落下,继续动作。

    池年放下了花,把手搭在池端小臂:“哥,原本就是我抢了你的东西。我一个养子,鸠占鹊巢这么多年,于心有愧,你想要回去,我随时都给。今天我也只是想给爸妈尽一份孝心而已,哥你…”

    雨声淅沥,让人心生怜惜,仿佛一切的罪过都可以被涤清。众人听了这话,苦口婆心地劝解池端:“池端啊,你弟弟是真心诚意地对你好,对池家好。我们大家都知道你这么多年过得苦,可也不能把苦恨发泄在自己弟弟身上啊。如今老爷子走了,在天之灵一定盼着你们兄弟俩能好好的,和和气气。”

    “就是啊,过去的都过去了,都放下吧。”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顾屿桐听到“放下”两个字彻底坐不住了,生怕池端满满当当的黑化值出什么岔子,稍作整理,迈腿走了上前。

    “逝者面前,缄口静默,池家家规里没写这条?”顾屿桐单手握着伞,左手插兜,拾阶而上。

    他一路走到池端身旁,垂眼,把伞推出去,遮住了大半的雨。

    所有人眼神微变,看着顾家这位不好惹的二世祖,都默契地又往后站了站。

    池年原本得体谦和的笑蓦地僵住,愣是张了几次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顾屿桐率先开口:“集团新老板,池先生,您今天穿得很得体,和网上那些艳照简直两模两样。”

    众人无不噤声屏息,不敢出言顶撞顾家这位哪怕一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池年也不好发作,他拳头紧握,指甲嵌进肉里。助理见状,维护道:“再如何这也是我们池家的事情,顾先生逾矩了吧。”

    顾屿桐想起刚刚那些人的话,照葫芦画瓢地反唇相讥:“你作为助理不帮衬点池总就算了,如今还对我咄咄逼人,难不成他的艳照门是我一手造成的嘛?”

    池年眼里寒光乍显。

    这时候,顾濯也不急不慢走上前:“兔崽子,人家地盘上你撒什么野。”话虽如此,语气却丝毫不见责备之意。

    众人闻声,眼中一亮,赶忙让出了条宽敞的路,方便顾濯通过。在A市,还没有哪家不想巴结顾家的。

    池年更不例外,新项目在即,能拉拢到顾家的投资,可谓是事半功倍。他被刚刚那些话呛得难受,但还是含笑说:“葬礼那晚不见您来,想着您公司忙,不得闲,没想到今天能等到您——”

    “一直不忙。”顾濯简短地打断,扫了全场一眼,单刀直入,“听说这臭小子那晚去了会场,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他原本想当众好好质问那晚的药是怎么回事,顺带好好出一口恶气,奈何顾屿桐拦着,虽然没说原因,但顾濯知道无论如何也拗不过这个弟弟,只好换个方式敲打敲打池年。

    池年脊背一凉,原先顾屿桐在外乱来,顾濯也懒得多嘴过问,是以才敢给人下药,不曾想偏偏就这一回把顾濯招来了。

    他是个聪明人,听得懂话里的警告意味,可无论他听不听得懂,在顾家面前,只能被允许有一个回答:“是、是我们没招待好小顾总。”

    顾濯勉强满意地点了点头,却丝毫没有宽恕的意味。

    “今天就到这里。”池端站起身来。

    他直起身时,由于身高优势不甚撞到了伞顶。

    顾屿桐下意识想举高伞,却被池端一把接过。他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握着伞,不动声色地往顾屿桐那侧一斜:“走吧。”

    池年稍抬手作拦状,笑得僵硬:“哥,不再多陪陪爸吗?”言外之意是想要一个台阶,毕竟今天在亲友齐聚,又有外人在的情况下闹成这样,无论如何池年不想再给自己扣上不睦兄弟的帽子。

    池端不屑与之演戏,扔下一句:“孝心你尽到了就好。”随后和顾屿桐离开。

    池年:“大哥——”

    视线逡巡半天的顾濯打断施法:“平时你身边常跟着的那个林助理呢?”

    池年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在顾家面前好好表现的机会:“清橙病了,请了两天假。如果您想——”

    “随口一问。”顾濯兴致缺缺,转着车钥匙也下了山。

    顾屿桐拿来的伞并不是很大,因为他没想到池端在伞下会显得那么大一只,占了伞下一大半的空间,于是渐大的雨斜斜地潲进来,湿了衣。

    池端余光一瞥,开口:“离那么远,喜欢淋雨?”

    顾屿桐默默地缩短了两人距离,其实刚刚离得也不远,再近些就要肩挨肩了。就像现在,顾屿桐肩头紧靠着池端的大臂,热意透过微凉的外套传出,是山间不多的暖。

    池端又问:“来做什么?”

    “为虎作伥。”顾屿桐面色带笑,胳膊肘轻戳了下池端,像是在和他说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悄悄话, “给你撑腰。”

    “自己腰都软得挺不起来了,还忙着给别人撑腰?”池端绝对话里有话,而且是一句颜色浓度极强的话,顾屿桐蹙眉,决定不予理睬,于是没看见池端松快了许多的眉眼。

    走到山脚时,雨已经停了。

    顾屿桐接起电话,是顾濯打来的:“人都到了,是你特地精选的业界最无良的那群。”

    “嗯,知道了。”

    “算是便宜他了。”顾濯听起来一副索然无趣的语气,车内音乐都跟着郁闷。

    顾屿桐收好伞,拉着池端在角落里的一张长石凳上坐下。

    不远处就是墓园大门,修得气派阔气,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外头的光景一览无余。

    不多时,池年和他的亲信也拾级而下,正准备走出大门时,一群扛着摄像机的记者蜂拥而上,无数个话筒猝不及防怼在池年脸前,原本寂静寥落的山脚顿时炸开了锅。

    “池先生,最近网上疯传的跨江大桥飙车视频您有所耳闻吗?”

    “传闻池家兄弟反目,暗斗十数年之久,请问是否属实?”

    “短短一周,您先是在葬礼会场纵欲过度,接着又派黑车围堵残疾哥哥,广大网民很好奇您目前的精神状态,可以跟我们详细说说吗?”

    “……”

    黑车围堵?

    池年身后的亲友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池年清了清嗓子,特意透露出几分疲惫:“家父病逝,四起的流言不排除是腾顺竞争对手的恶意抹黑,本人会追究到底。”

    无良记者不吃这套:

    “您从‘A市最受少男少女喜爱榜’榜首跌至榜二,惨败给如今稳居榜一的亲哥,感受如何?是否和一直以来的温润如玉人设崩塌有关?”

    “流落在外真正血统继承人强势回归,请问您是否是感受到了威胁才选择飙车警告病弱哥哥?”

    池年就快端不住脸上向来得体适宜的笑:“我说了,这是造谣,是抹黑。”

    黑压压一群记者围住池年,根本不给人任何出逃的机会,高清□□摄像头正全程记录着现场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