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你长得好像我亡夫》全本免费阅读

    一连三日,京城中都是晴朗无云的好天气。

    东西市中热闹非凡,大街小巷内年味愈浓。无论是劳碌了一年的黔首,还是刚发了月俸的胥吏,都巴不得裁几匹新布,再制一身新衣裳,翘首以盼新年的到来。

    季明棠这几日却不太好过。

    钱兆勾结外人,又疏于管理绮云楼,虽然并未酿成大祸,但他这主管的位子自然做不得了。

    她忙着处理楼内的大小事务,重新安排主管之位的人选,又花重金聘来了之前归乡的几位大厨,力求酒菜的味道能更上一层楼。

    除了这处酒楼,母亲其余的产业恐怕也会被人盯上,季明棠少不得继续排查同钱主管一样怀有二心之人。阿姐看她忙碌,从身边指派了几位得力的手下来帮她,这才让她不至于太过手忙脚乱。

    等这一切全部忙完,季明棠只觉得身上疲惫不堪,整个人全靠一口气吊着。

    马车缓缓驶出西市,到了朱雀街上,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能出城门。

    朱雀街上的铺子价格颇贵,因而此处行人不多。季明棠一眼望去,只觉有一家店外面格外热闹,寒暄的行人里既有年纪轻轻的少年,也有鹤发童颜的老者,无一例外皆做宽袍大袖的士子打扮。

    她抬头一看,才发现旁边的幌子上笔走龙蛇地写了“集贤斋”三个大字。

    马车仍在朝着城门驶去,车内的女郎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集贤斋的墨,当真那么好用?”

    *

    竹影潇潇,北风凄凄。

    宋珩在军中养成的习惯,每日雷打不动要练剑一个时辰。

    如今虽身在古刹,但这个习惯并未更改。劲风带下两片竹叶,随着他收剑入鞘,周遭一下子静得出奇。

    没有了饭点时升起的袅袅炊烟,也没了隔壁小娘子同狸奴玩耍时的嬉闹之声,宋珩忽觉这寺中处处都透着冷清。

    那日他与夏侯章一道下山,在别院见到了购置回来的铁火/炮后,一眼就认出了这不是军器监的造物,而是是根据图纸造出来的仿制品

    可制造火器不仅需要图纸式样,焰硝和硫磺更是必不可少之物。

    京城并不产硝,他先前以为那通敌之人只是在京城内搅弄风云,现在看来,那人的手伸得比他想象中更长。

    宵练已经被他遣到了西边的泽州,那里是大夏最大的产硝之地,说不定能查到几分蛛丝马迹。

    他自己则打算再去一趟绮云楼,从牙人处再探听些幕后之人的消息。

    只是没想到这次去绮云楼,会碰到季家二娘……

    想到此处,青年的双手无意识地攥紧。

    他怀疑过季明棠可能与绮云楼背后的主家有关,如今算是做实了这一猜测。但是她为什么会现身于三楼的交易现场,却始终让人无法解释。

    有人在绮云楼三楼私卖军械,她对此事到底毫不知情,还是分赃不均、以至于那牙人对其痛下杀手?

    宋珩慢慢阖上双目,三日前的情形再次现于眼前。

    在破窗去追那牙人之前,他曾经短暂地与季明棠对视片刻。

    他头一次发现女郎的眸色并不是纯黑,而是泛着琥珀色的流光。像是一杯最清冽的酒液,而且因为太过透澈,轻易就能从中读出陌生与防备。

    是否无论他再怎么与季家二娘相处,一旦换了装束,她待他都只会如陌生人一般?

    兀自沉思时,耳边蓦地传来一声响亮的猫叫。他低下头去,这才发现隔壁小娘子养的猫儿不知何时翻过了院墙,如今正围着他的腿绕来绕去。

    宋珩微微蹙眉,这只狸奴被季明棠养得好极了,一身皮毛油光水滑,在日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泽。

    “你要吃东西?”

    他起身端来一碗肉干,这是给白隼备在灶房里的吃食。

    谁知白团根本看都不看肉干一眼,昂首挺胸越过了小碗,继续在宋珩的皂靴上蹭来蹭去。

    他见状忽然福至心灵,问了一句:“想要喝水?”

    白团喵了一声,叫得愈发急促,待宋珩端来一碗清水,它迫不及待地凑了上去。狸奴喝水时发出的动静,总算打破了山林间的寂寥。

    一碗清水快要见底时,远处隐隐传来几声女子的嬉笑。宋珩极其熟悉这声音,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白团听到主人的声音,也将小脑袋从水碗里抬了起来。

    然而,还不待它跳到墙上,额头处就传来了一阵轻柔的触感。

    青年修长的手指在狸奴柔软的额头和下巴上揉捻。白团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黏黏糊糊的呼噜声,很快便忘了自己想要干些什么。

    *

    好几天未回玉梅苑,屋外和走时毫无差别,屋内却是一团狼藉。

    季明棠下山前特意给白团留了足够的水和吃食,却没想到它这么顽皮,将好几个水碗都打翻了,如今地上湿淋淋的全是水渍。

    不过她此时没空去抱怨,往常她回玉梅苑,白团都会冲出来迎接主人。如今季明棠找遍了屋内屋外的每个角落,都没看到狸奴小小的身子。

    一个不太好的猜测浮现在她的心头,白团莫不是跑出去找水喝了?

    若是它跑到别处还好,就怕猫儿跑到后山,那里可是有猛禽出没的。

    季明棠稳了稳心神,打算先挨家挨户找找,再去后山唤白团的名字。

    知竹院与她的小院挨得最近,自然要先从这里找起。

    看到敞开一条缝的院门,季明棠才想起自己已经好几日没看到李郎君了。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又理好身上的披帛,心跳不知为何微微发急。

    女郎轻敲了几下院门,熟悉的足音却并未出现。她心中担心白团的安危,便顾不上恪守往日的礼节,试探性地推了一下院门。

    “李郎君,多日未见,不知你——”女郎的声音染上一抹喜意,扬起手朝白团招了招,“白团,你竟然在这!”

    白团正趴在石桌上小憩,一双小眼睛微微眯起,听到主人的呼唤后轻轻喵了一声。

    季明棠这时才有心思打量坐在石桌旁的郎君。

    几日未见,李郎君和她印象中好像……有些不一样。

    他身穿松柏绿直缀,腰束细带,明明还是那副熟悉的读书人打扮,青年的眉间却笼着一层冷意。直到她向他打过招呼,李郎君这才露出一笑,霎那间仿佛冰雪消融,清越的声音落在她耳边:“二娘。”

    季明棠面上一红,她在家中行二,向来只有父母和阿姐才会叫她二娘。

    李郎君这样唤自己,倒好像她真的有个年长几岁的哥哥一般。

    女郎忽然想起一事,双手抚过白团细腻的毛发,“过年时我还要下山一趟,到时候白团能否拜托三郎照看?”

    她也换作了齿序相称,一声三郎,被念得又轻又急,似是蜻蜓点水,又像是湖面被风吹过留下的细微涟漪。

    白团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些什么,兀自在竹杆上磨着爪子,宋珩几日前才被小娘子以“壮士”相称,如今又换作了熟稔亲近的“三郎”,心中浑似也被狸奴的爪子挠了一下。他稳了稳心神,这才笑道:“自是可以。”

    季明棠松了一口气,“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然而这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不对,李郎君孤身离乡,他的亲眷此时正在距京城千里之外的地方,她这句话岂不是触到了别人的伤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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