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连环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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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者名叫崔镀,生前是太医院的一名太医,平常负责为永熙帝和后宫的各位娘娘诊脉看病。

    由于他和崔潜同出一族,因此高纫兰也一早便将他收入麾下,命他在宫中照料自己的侄女、大魏现任的皇后。

    真要算起来,源尚安和他以及陶礼都可以归类为“丞相党羽”,换句不好听的话来说,就是佞臣走狗。

    和惴惴不安又疑神疑鬼的大多数人不一样,源尚安见到崔镀尸体的那一瞬,就知道了凶手是为何而行动。

    复仇。复清河王冤死之仇,和沈静渊一模一样的杀人动机。

    仵作朱伯见他沉默不言,又道:“大人不要放在心上,我这也是担心有小人下手,这才问了句。”

    源尚安抬眸和他对视,出乎意料的是那双略略上挑的瑞凤眼里竟带了些笑意:“朱伯,有些时候人知道的越少,往往才能活得越久。”

    仵作朱伯神色顿时一僵。

    源尚安很快便又低下头翻看着尸体,他原本只是想在脑海中重新整理下思绪,可没想到这一找还真找到了点不寻常的线索。

    崔镀尸体后颈处,竟有三道浅淡的红痕。

    夜里烛光毕竟不如白日,站着的人又挡了点光,再加上尸体自己的发丝也遮盖了一部分,这处印记居然做到了巧妙隐藏,无人知晓。

    仵作朱伯一时间也忘了其他,顺着源尚安的目光看去:“这、这是……”

    身侧徒弟跟着发问:“莫不是生前睡觉时压出来的?或者是抓挠搔痒留下的?”

    源尚安让仵作朱伯托起尸体的头部,自己小心翼翼地取了手帕,照着红痕的尾端轻轻一碰,印下了一抹淡红。

    他轻轻一嗅,思忖少顷后有了答案:“像是西域胭脂。”

    他从前为了奉承高纫兰,除了忠心耿耿办事之外,也没少讨好他的妻女。他是个何等细腻之人,几番观察之后便明白送女儿家古董茶马往往不如胭脂水粉来得有用,于是下决心钻研此道,数月下来还真叫他练成了这番功夫,东西一递便让人心花怒放。

    “胭脂?”仵作朱伯眨了眨眼,一瞬有了猜测,“这胭脂是姑娘家喜欢的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死者身上?莫非是死者生前喜好寻花问柳,服用丹药以弥补体力,不料一时过了头,这才酿成了一桩悲剧?”

    源尚安反问道:“但他自己便是太医,能不知道这五石散吃下去之后弊大于利吗?”

    “这……”仵作朱伯道,“大人,人有时候也难免为情欲所诱惑啊。”

    源尚安道:“他若真是耽于声色之人,此药家中必有储存,等明日搜寻结束之后再下结论也不迟。”

    话音刚落,门口侍卫道:“源大人,有人找您。”

    “我这就去,”源尚安起身后朝仵作朱伯略一示意,“失陪了。”

    见人走远了,仵作朱伯才命徒弟暂且将尸体抬走,自己则转身出了门向顶头上司回话去了。

    夜风透着寒意,即便源尚安今日围了圈墨色狐裘,如今出门还是不免呛咳了几声,他伸手掩唇想缓一阵,耳畔却已然响起来了一道男声:“许久不见,二公子还是这般病弱之姿。”

    冷风扬起白玉冠后束着的宝蓝发带,他是鲜卑人,原本就生得白,如今被寒冷一激更是面白如雪。

    源尚安自觉平复之后才抬头回话:“原来是许大人寻我。”

    许炎示意源尚安跟着自己来到个僻静的树丛边,而后才启唇道:“一连出了两桩案子,死的还都是旧识,想来你我二人也该提前打一副棺材做做准备了。”

    “大人何必如此悲观,”源尚安劝道,“如今此事已然惊动了陛下,想来过不了多久便能告破。”

    许炎冷笑了声:“你真觉得陛下舍得处置幕后主使?”

    源尚安隐约从这话里品出来了些别的意味,他道:“莫非许大人对主使已然有了推测?”

    许炎朝四周看了阵,确认没有第三个人之后才道:“这还用想么,最恨你我的还能有谁,无非是清河王留下来的那个小世子罢了。”

    源尚安心道,那孩子只怕没有做局的心力。

    他要是真有那等本事,也就犯不着亲自前来刺杀自己了。

    这也说明了一件事,王府上沈静渊几乎没有其他人可以使唤,也没有多少人能加以信任。

    这样看来,他留在自己府上居然真的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许炎不知道他在担忧沈静渊安危,又道:“这小子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而且又没及冠,就算你们廷尉府找到了凭证,陛下多半也不会真处置他。”

    源尚安一副讨教模样:“那不知许兄有何保命之计?”

    许炎转了转眼珠:“你不是还有个哥哥吗?”

    “但他又——”

    “他不知道才是最好最适合的,”许炎忙道,“三年前他离开洛阳,对这事毫不知情。如今丞相那边又有意提拔他,这可是个好机会。依我看不妨让他先盯住那小子再说,总之你们查完之前,决不能让他再闹腾。”

    “……故卿,你怎么不说话?”

    源尚安盯着许炎看了良久,那目光莫名让人紧张。许炎以为他看出来了些什么,不料源尚安下一刻便恢复了往常的笑颜:“许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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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尚安夜里睡得堪称潦草,只在廷尉府后院的梨木桌上趴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小吏唤醒:“大人,审到军营了,纪大人说该由大人接班了。”

    源尚安简直要困得头晕眼花,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又用凉水擦了把脸,转而想起昨夜许炎交代自己的事。

    然而此刻不知是因为刚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源尚安一时间脑中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去军营便又能见到源素臣。

    只有这个名字才仿佛是自己的命门。

    源尚安略微打理了下身上的玄色文官袍,又束好了发带玉冠,随着人一块去军营继续审讯了。路上见到的士兵守卫个个神色严肃,一点也不敢懈怠。

    像是配合着宫内宫外的人心不安,晨风呼号咆哮,听得人难以入眠。

    寒风刮开了营帐,针扎一般刺得脸颊发疼,源素臣下意识地裹紧了被子,伸手想要挽留下什么,却抓了个空,风狡猾地从指间溜走了。

    他越睡越冷,越冷就越不安生,源素臣翻了个身,带着昏沉酒意睁开了眼睛。

    昨夜还同他推杯换盏的那只笑面狐狸早不知道去了何处。

    源素臣起身洗了把脸,又喝了点醒酒汤,自觉清醒了之后才出了营帐,问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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