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望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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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黑风高,摇晃树影如鬼魅狂舞,狗吠狼嚎声遥遥传来。郑妤在宽阔长街上踽踽独行,心中隐隐不安。

    她这几年夜路走得不少,按理早该习以为常。可今日,她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似乎有什么妖魔鬼怪跟着她。

    突一阵风起,手上唯一亮光熄灭了。她懊恼扔下灯笼,加快脚步往前走。

    阴风阵阵,她抖一激灵,提起裙摆小跑。

    砰——

    两抹黑影从天而降,蒙面人手执刀剑拦她去路。郑妤尖叫一声后退,不慎踩到碎石跌倒在地。

    前后各有一把刀,她已无处可退,认命闭上眼,等待死亡。

    白光乍眼,恍如白昼。刀剑交锋,哐哐当当,震耳欲聋。

    传言,人在濒死之时,往事会一帧一帧闪过。最后,她的记忆定格在一个模糊的黑影。

    预料中的冷刃贯心并未出现,郑妤慢慢睁眼,眼皮一张一合,视野逐渐晴明。

    黑暗中,出现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来人轻摇折扇,朝她伸手。

    正是白日在望楼上调戏她的,定王殿下。

    “人呢?”郑妤长长吐出一口气,搭上李恒的手站起来问。

    李恒答道:“跑了,有人暗中保护你。”

    她腿软无力无暇多想,便以为李恒说的是他自己。

    感觉稍微有点力气,郑妤尝试抬脚迈一步,不料根本没法站稳。

    她颤颤巍巍朝李恒身上跌去。

    李恒迅速屈肘托起她的手臂,隔着衣袖,没碰上她一根汗毛。

    “臣妇失仪,殿下恕罪。”郑妤往旁边挪一步,不争气的腿战栗不止,她根本没法站稳。

    李恒一反君子之风,强硬抓住她的手腕道:“性命垂危时,你怎还顾及这些繁文缛节?我送你回去。”

    说完不等她反应,李恒竟将她拦腰抱起。

    重心陡然升高,郑妤惊叫抓紧身边唯一可倚靠的肩膀。

    平整的鹤纹白衣被她用力一揪,出现好几处褶皱。

    她慌乱撒开手,皱眉让李恒放她下去:“男女授受不亲,定王殿下自重。”

    李恒勾勾嘴角,非但没放下她,反将她搂得更紧。这些皇子普通又自信,郑妤深知他们脾性。

    挣扎落在他们眼里,等同于变相迎合。因此,她干脆闭口不言,随李恒去折腾。

    “本王还以为夫人要像贞洁烈女一样,抵死不从。”李恒打趣。

    郑妤冷哼一声:“那不正是着了您的道。”

    “夫人倒是怪了解本王。”李恒挑眉一笑,“莫非夫人像本王一样,蓄谋已久?”

    “殿下在自信这方面还真像李……”时隔多年不曾再提起这个名字,偏在今日遇见李恒后,郑妤频频忆起这个人,一如既往习惯拿别人同他作比。

    她不欲继续这个话题,遂不再言语。

    然李恒不知趣,接着她未说完的话,道出她不愿提起的人:“你想说本王像老七?为何不敢直言?本王不介意你这么说。”

    登轼上车,李恒把她稳稳当当放下,郑妤缩进角落,一言不发。

    幸好,温昀迟迟等不到她归去,套了车来寻她。郑妤急忙掀帘招手,温昀飞奔过来。

    见定王同在,温昀放慢脚步,毕恭毕敬一拜。

    郑妤向李恒道过谢,小心翼翼攀着车把出去。温昀近前抱她下来,李恒嗤笑一声,话中有话道:“温大人对夫人情深似海,只盼温夫人亦如是才好。”

    他无端挑拨,郑妤蓦地回忆望楼场面,将信将疑。

    今日会后,名士散去,郑妤在望楼整理诗作,偶然翻到一篇佳作,言之有物,意蕴深远,署名为“李六”。

    可郑妤并不记得,名单中有这样一个人。

    就在那时,阴影投射在宣纸上。她紧张屏息,身后人开口道:“在下本以为是自身才疏学浅,难得夫人青眼一顾。可现下看来,只怕另有隐情。”

    纸张掉落,郑妤慌乱转身,差点撞上那人胸膛。

    李六,李六……她默念好几遍,猜出他是定王李恒。

    李恒追问原因,她扯谎道:“臣妇幼时与殿下有过几面之缘。”

    李恒捡起宣纸,眯眼笑问:“不知夫人可还记得,你我在何处见过?长乐宫,御花园,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不过随口一说,即便真与李恒见过,过了十几年,谁还记得?

    李恒叹气自嘲:“倒是本王自作多情了,夫人当时是钦定的燕王妃,怎会记得本王这个默默无闻的皇子。”

    她还想再挣扎一番,李恒摆摆手,将宣纸递给她,请她品评。

    “自然是极好的。”郑妤不假思索夸奖,“臣妇阅遍今日所著诗篇,终觉殿下此篇最佳。”

    请帖有言,今日所邀文人所作,都是要收录成册的。可她不曾邀请李恒,是以这篇文章能否留下,还需取得李恒许可。

    于是,郑妤捧起宣纸诚恳问询。

    李恒“啪”一下合上折扇,双手背后,故作姿态道:“本王的作品只赠朋友。”

    话中之意,她自然明白。可她偏安一隅,并不想再跟李姓之人扯上任何关系。

    “不必急着拒绝。”李恒将卷起的宣纸推向她,“拙作权当本王结交夫人的诚意,以后夫人若有需要,本王愿为夫人略尽绵薄。”

    她暗暗琢磨李恒用意,百思不得其解,遂直言发问。

    李恒展开折扇覆面,挑眉低笑道:“听说温夫人,想让本王在此经历一见美人误终身的风流韵事?实不相瞒,本王早年在鹧鸪湖畔见过一位女子,延颈秀项,腰如束素,仪静体娴,顾盼生姿。本王见之难忘,思之如狂……”

    鹧鸪湖是未央宫附近一处湖泊,而未央宫是皇后居所。故李恒说的那位女子,应是她无疑……

    郑妤从回忆中回过神,急遽回头看。

    “怎么了?”温昀问。

    “总觉得还有人跟着我们……”

    枯枝新芽,书声琅琅,洛水畔垂柳依依。

    《望楼集序》风靡宣京,王孙贵族,孺子监生争相传阅,一时之间,洛阳纸贵。

    雅致马车停在长安街,穗丰掷出一块碎银,顺势抽走一本书递进车厢。

    “殿下回来了,齐公子刚走不久。”岁稔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