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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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淡的月色倾泻而下,姬禾纤瘦的身影被拖在地上拉长。

    “姬禾,是我。”门外那人沉声唤她。

    伸出去开门的手僵了一瞬,她皱着眉头拢紧了衣领。

    府上从来不会有人这样唤她。

    迟疑的片刻门板再次被人叩响,姬禾终还是小心翼翼的卸下了门闩——

    酒气扑面而来,她下意识皱起眉头,却见门外站着的人跌跌撞撞往前一步。

    姬戍几乎整个身子都扑在了她身上,他个子高,这会儿弓着脊背将下巴抵在她肩上,手臂顺势环住了她的腰肢。

    他贴在她耳旁声音微哑,醉得话都说不清晰:“阿姐为何不给我开门?”

    姬禾方才被他吓了一跳,眼下惊魂未定,慌忙想要将人从怀里拉起来。

    奈何力量悬殊,姬戍又赖着她不肯动弹。

    “世子半夜来我这里做什么?”姬禾只能妥协地任由他抱住,只是说话间忍不住伸手扇了扇面前那熏天的酒气。

    这是喝了多少?她不由在心里惊呼。

    姬戍这人平日里都是在外面最有规矩的,从来不会醉饮而归。今日莫不是在皇后娘娘的千秋宴上被灌酒了?

    她这般想着,欲扶人在一旁的花坛边坐下,可顿了一瞬又觉不妥,只得先将人扶进了院里。

    廊下的风要更带些凉意,姬禾让人坐在那里醒酒,转身便想去叫云纱到墨钧阁寻无影。

    可她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人一把捞住了手腕。

    姬戍的手掌温热,掌心覆着一层薄茧,微微粗粝,是他平日里习武而得。

    征王对自己这个嫡子格外看重,故而要求也十分严格。

    姬戍年幼时常常晨起在院里扎一个时辰马步,而后去学堂上课,回府后晚饭前还要再打拳练剑一两个时辰,之后又要泡在书房里温书至子时,准备次日所学……

    相比较而言,姬禾这个身子骨虚弱的便轻松多了。她每日只消避开岳氏,躲在院子里养病喝药,看书种花弹琴,有力气时再帮青夫人分担一些针线活儿。

    除了每日要担心被主母刁难,其他也还算轻松自在。

    “姬禾,你要去哪儿?”眼下姬戍哑着嗓子问她,手上顺势用力,便将人重新拉进了自己怀里。

    “哎——”姬禾不由低声惊呼,却已失了重心,只能任由他搂着。

    姬戍脸颊贴着她的小腹,轻轻蹭了两下,“你这几日躲在院里别出门去,我母妃要找你撒气呢。”

    “……”

    姬禾没说话,只垂眸无奈地看着他。

    从前姬戍去青夫人院里找她,不是给她送蜜饯糖果,便是告诉她岳昔雯生了什么气,让她们母女尽量避免惹祸上身。

    这般想想,姬戍似乎从小就对她很好。那会儿他还只是个小不点,总不能从那时就已经开始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姑娘,怎么了?”

    云纱的声音打断了姬禾的思绪。

    她下意识挣扎几下,姬戍却将人抱得死死的,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故而云纱半梦半醒间揉着眼睛出来,就看到自家主子正被个醉醺醺的男人抱着,她登时脑子清醒了一大半!

    “哎呀!这这这……”她慌忙跑过去帮姬禾推开那人。

    这小丫头也不知哪来的牛劲儿,一把将姬戍给推到了旁边的柱子上——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廊下的三人几乎同时清醒了过来。

    “嘶!”头上传来沉重的痛感,姬戍捂住伤处一脸震惊地看过来。

    “大胆奴才,竟敢偷袭我?”

    云纱这才就着月光看清了他的脸,登时脚下发软,惊慌间抱住了旁边的姬禾。

    “世,世子……你还好吧?”

    说完有些不敢直视面前的惨状,顺势将脸埋进了主子怀里。

    “……”

    姬禾也被方才这一幕吓到了,只是此刻看到某人捂着头不知该如何发作的模样,唇角的笑意没能控制住。

    她掩唇笑了两声,瞧着姬戍快要回过神,立马推了推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那人。

    “咳咳……云纱,你快,去给世子拿伤药和醒酒汤来。”

    “是是,奴婢这就去!”

    眼瞧着云纱逃似的跑了,姬戍伸出去的手也被姬禾给推了回去。

    就这么吃了个哑巴亏,姬世子难免不服气,“阿姐你拦我做什么?”

    姬禾过去帮他查看伤处,仍旧觉得好笑:“云纱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喝多了在我这儿耍酒疯。”

    “可她打我。”

    不知是不是酒还没醒的缘故,此刻的姬戍眸中竟多了几分少时的澄澈。

    他委屈地抬眼去看姬禾,有如盛了星子的眸子亮晶晶的,映出她的模样。

    姬禾一时怔住。

    似乎小时候也有一次,姬戍在外被人用石块砸了眼睛,回来直奔青夫人的院子找她告状。

    男孩子个子窜得快,那一年他已与姬禾差不多高,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委屈巴巴地给姐姐看眼下的伤。

    血淋淋的眼尾让姬禾心头都跟着紧紧揪住,但好在没伤到要处。

    只是眼尾底下至今还留了一小块疤,像浅色的泪痣。

    姬禾的目光不自觉移到他右眼的眼尾,那道小小的疤痕还如她记忆中一般。

    指腹不自觉地轻触那里,姬禾眼底微微酸涩。

    一切若都还如小时候一般,该多好。

    可惜早都注定了,这世间的任何事都不会如想象中完美。

    彼时月色西沉,征王府西北角的月映阁却燃起了灯烛。

    无影匆匆赶来接人的时候,姬禾已经帮姬戍简单处理过伤口。

    “幸而没有流血,不必用纱布包裹,不然父王和王妃那边也不好交代。”

    姬禾说着让云纱将东西都收拾起来,自己去洗净了手,又将晾好的醒酒汤端给姬戍。

    她没来得及换衣服,身上还披着那件单薄的外衫。

    风一拂过,那滑溜溜的衫子便要从肩上滑落。

    忽有一只大手扶住了她肩上的衣衫,姬禾身形一顿,下意识想要躲避,姬戍却已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披风压在了她单薄的肩膀。

    “夜里凉,阿姐小心。”他说着接住她手里的醒酒汤,兀自低头喝起来。

    姬禾沉默片刻,看了眼守在院门口的无影,朝他沉声开口:“很晚了,世子喝完便回去吧。”

    姬戍舀汤的手微微一顿,“好。”

    说完便将碗里的醒酒汤一饮而尽。

    姬禾端过汤碗,目送着那人起身朝外面走去。

    却忽地想起他的披风不好留在这里,只得快步追了上去,“等等。”

    主仆二人站定脚步。

    姬戍转头看过来,眸中恢复了往日里那温和模样,“阿姐还有事?”

    “披风。”姬禾说着将衣服递给了离自己较近的无影。

    倏地有一阵风过,那披风上沾染的胭脂香气刚好被姬禾捕捉到。

    方才药粉的气味加上姬戍身上的酒气干扰,以至于她虽披在身上也并未察觉。

    这香味她有印象,今早才闻过。

    是姬戍送来的那几盒名贵胭脂独有的味道。

    可她今日并没用。

    进宫时他并没穿,所以披风应当是等在顷泰门的无影一直替主子拿着的。

    但此刻香味依旧浓郁,却也并不像早晨来送东西时沾染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