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葫芦缺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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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晖城一夜降温,冷空气毫无征兆降临。

    早晨六点,时予沐被风声吵醒,随便裹了件外套,来到窗边将被刮至完全敞开的窗户关紧。

    脑袋稍偏,看向阳台正肆意扑动的衣物,隐约有不好的预感,走过去一看——果然,被吹跑了件上衣。

    迅速将其他衣物收走,她单手抓着凌乱的头发,穿过栏杆寻找。

    那件长袖在一楼路边依旧被风拍打,时不时卷起又掉落,本纯白的颜色肉眼可见变成灰色。

    这么冷的天,又是刚睡醒。时予沐犹豫片刻,还是不想专门下楼——等晚点她出门时路过再捡起扔到垃圾桶。

    阳台门准备阂上,视野里陡然出现一道人影。

    人影停留在那件衣服旁,他看了一会儿,略微弯腰捡起。他身披了件长款风衣,随着这番动作衣摆拂过地面,在风的作用下微微飘荡,但他没发现,只看着她的衣服。

    他的手好似泛着红,却依旧甘愿暴露在冷空气中,右手轻轻拍去上边的灰尘。

    时予沐住在三楼,不高,这样的距离让她即使看不清那人的脸也能分辨出他是谁。

    嘴张了张,但没喊出声,肢体先一步做出反应。

    手忙脚乱扣上外套的纽扣,没来得及换好鞋,踩着鞋后跟小跑到电梯间。

    电梯门迟迟没打开,没太多时间纠结,转而推开安全通道的门下楼,那个人在大楼的外侧,她还需要绕一圈才能找到。

    凤迎面扑来,有股阻力一直将她往后推,时予沐被冻得咬牙,吸了吸通红的鼻,脚下步伐加快。

    衣服被吊在一棵四周都有遮挡的树上,捡起的那位好心人特地利用铁丝紧扣住树枝,原本蹭上的灰尘消散许多。

    但是那个人呢——时予沐绕了一圈,没看到。

    她站在树下,踮起脚尖收走自己的衣服,握在手里,再次看向四周。

    有些恍惚,又被风吹醒。

    心情也被拍打至谷底。

    经过这么一出,再也没了困意,时予沐回家将衣服丢进洗衣机内,换了件更厚的外套,拐身去卫生间洗漱。

    本想简单化个妆,但见还有时间,她拿起眼线笔尝试一个没试过的妆容,发现不适合自己,擦掉,重新来。打底,眼影,假睫毛,还要化个卧蚕,修容,再捣鼓下发型。

    最后是一阵铃声打破了她的悠闲。

    孟绾的声音传来:“我们准备出发了,你在家没。”

    “嗯?”时予沐看了眼时间——十点一刻。

    所以她过去四个小时都在干什么?!

    放下手边化妆刷,迅速来到衣柜前翻找,“在家,你们已经过来了吗?”

    “嗯,大概十分钟到。”

    “……行,我下楼等你们。”

    挂断电话,时予沐的动作像是开了二倍速,在角落找到一条裙子,没来得及熨平,随便拍了拍便换上。她本还想好好搭配合适的外套,还想贴个美甲片,再自拍几张美美出门,这些全都没时间。

    最后拿起沙发上的包包,将必备的物品往里塞,临出门前还是免不了一声叹气。

    为什么不管多早起床,出门时都很匆忙。

    孟绾穿过车窗朝时予沐挥手,她钻进去紧闭车门隔绝冷空气,才觉着舒服点。

    孟绾一直看着她,脸上含着不知意味的笑:“你今天怎么那么好看。”

    “化了四个小时的妆,要是不好看我就要骂人了。”时予沐将被安全带舒服的头发扯出来,用手卷了卷,又对着屏幕看看自己。

    “巧了,我三个半小时。”孟绾拍了拍她的肩膀。

    前排开车的孙测搭腔:“要不然说你们是姐妹呢。”

    “好好开你的车。”孟绾拍了拍驾驶座的座椅,“大家高中毕业后就很少见面了,我还挺好奇他们现在是什么样子。”

    “这有啥,要论变化,肯定没人比得过咱们插班生。”孙测说,“谁能想象她当时柔柔弱弱的,看着就很不自信,现在学业事业双丰收,还特漂亮!”

    “喂,女生要夸就要全部夸这个道理你不知道啊?你眼里就只有她?”孟绾不满。

    孙测嘿嘿笑道:“你也好看,你也好看。”

    他们还是一样,总喜欢拌嘴,毕竟是从高中开始的友谊,感情很深。

    只不过这个团体里,原本不只有他们几三个人的。

    时予沐看着他们,淡淡一笑,又顿了顿,问道:“今天柳紫杉婚礼,咱班的人都会到吗?”

    “大部分吧,不过陈叙浮、冯铠东他俩都不来,跟约好了似的。”

    这两个名字一出,原本闹哄哄的车内氛围安静些许,后座两个女生不约而同看向彼此,有明显的心事。

    “你们还有联系没?”时予沐问道。

    “有,昨晚跟陈叙浮出去喝酒,他说他临时有事,倒也正常,他现在经常跑国外工作,忙得很。”孙测穿过车内镜看到后排两人的表情,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正聊着,已经到达目的地,几辆婚车停在前方,路口的人特别多,四处充满着喜气。

    孙测前去停车,孟绾拉着时予沐小跑进暖和的室内。时予沐一眼看见入口处的大屏幕:祝新郎吴邟、新娘柳紫杉新婚快乐。

    柳紫杉是她高一时的同桌,倏然有些感慨,那个当时喊着渴望爱情的姑娘终于找到了她的爱情。

    “走吗?”孟绾在她身边,两人太久没有经历这种场合,竟然还有些社恐。

    “走,走吧?”时予沐不确定地说。

    “那你先走。”

    “……”

    新郎新娘的父母在门口迎宾,新郎也在旁边同宾客寒暄,唯独她们唯一认识的新娘没在。

    “过去之后要说什么?”时予沐与孟绾商量。

    “应该,把红包递过去,说句恭喜,就可以了?”孟绾也慌得一匹。

    这头两人还在窃窃私语,那头时予沐不小心与某位长辈对视,这下不上也得硬着头皮上了,努力露出职业微笑,挤出一句话:“叔叔阿姨好,恭喜啊。”

    “谢谢你们。”长辈笑着说,“你们是吴邟的朋友吗?”

    “不是,是柳紫杉的同学。”

    “原来是这样啊,她经常提起你们,哈哈哈,快坐下休息休息。”

    假笑着转身,时予沐低下头,看向孟绾。

    “紫杉的同学那么多,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是谁?”

    “明显不知道。”孟绾说,“他们也很尴尬。”

    不过这还不是最尴尬的,她们这头刚坐下,那头就来了几位特别开朗的人,热情地问候这问候那,与她们形成鲜明对比。

    时予沐羡慕地看向那边,想起记忆深处的那群人,如果他们都在就好了,他们擅长应对这种场合,总比她更得体与活跃,她也不用考虑那么多。

    想着,她略微弯了弯唇。

    怎么到现在还是那么依赖他们。

    孙测很快进入主会场,就坐在时予沐另一侧,其他人接二连三进场,都是曾经熟悉的高中同学,刚见面时还有些生分,聊了几句后氛围才稍微活跃。

    “大家都变了好多。”有个女生感慨道,“尽管我们已经二十多岁,但还总觉得跟小孩儿似的,结婚、生子这些词都离我们很遥远。”

    “对,我到现在还经常回忆咱们高中的时候。”孙测喝了点酒,晕乎乎的,人也随之伤感起来,“当时的感情多美好啊,大家总能在一起玩,长大后怎么都变了呢,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物是人非。

    时予沐在心里补充。

    大家聊的都是高中的事情,偶尔说着谁谁的糗事,但无人介意,大家都成熟、释怀了。

    “不过今天陈叙浮怎么没来?”有人问。

    时予沐恰好端起水杯,一个不留神,水从杯口洒了出来。

    抽了张纸巾擦拭,听着旁边人的调侃:“没来的人多了,怎么只记得他?”

    “学生时代谁没有喜欢过他啊?”女声大大方方承认,“听说他创业很成功,这么厉害的人,我想看看他现在长什么样不过分吧?”

    “放心,他现在只会比之前帅一百倍,还特有魅力。”孙测听到有人讨论陈叙浮,也来了精神,“就是他那发型一直没改,我还是觉得之前的适合他。”

    “什么发型?”

    “侧背,他们学校官网上有他照片,可以去看看。”

    孙测说着,又看向时予沐:“你知道他那发型不?那时莫名其妙就换了,我还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

    时予沐点点头:“嗯。”

    当然知道了,是她选的。

    孙测没再说什么,其他人的话题还在陈叙浮身上,讨论了许多关于他的事迹,得出对这个人一致的总结:耀眼、酷拽,就是性格太高冷了。

    “我给他写过情书,悄悄放在他课桌里,结果那天下午在我课桌里也看到一封情书,以为是他的回信,结果就是我送出的那份。”

    “别提了,我当面跟他告白过,结果他说只想学习,还让我把目标放在成绩上,就这套话术我在我妈那里听了几百遍了。”

    “他这么些年都没谈恋爱吗?还真是好奇什么样的人才能跟他在一起。”

    “予沐?予沐?”

    时予沐回过神来,干咳两声:“怎么啦?”

    “吃饭呀,别发呆。”

    “好。”

    她埋头夹菜,耳侧还是那些隐约传来的声音。

    “后来遇不到第二个像陈叙浮那样的人。”

    “是啊,我们大学里的男生,要么狂妄自大,要么傻不拉几,要么不懂得尊重人,正常的都没几个。”

    “早知道高中就应该先下手,至少也要混个朋友的身份。”

    ……

    这场婚礼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煽情的环节来了好几轮,时予沐有时听着听着竟然有点想哭,好在忍了回去,偏头一看身边还真有人落了泪。

    结束后老同学们还留下来喝酒叙旧,后在门口告别,回归各自的生活。

    “好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聊过了,不用斟酌语句也不用加上法律术语的感觉真好。”孟绾愉快呼吸着外界的空气。

    时予沐则叹了口气:“现在好像不是煽情的时候,还是想想要怎么把他带回家吧。”

    地上的孙测醉得不清,抱着柱子瘫在地上,嘴上还喋喋不休着什么。

    孟绾默默摇头:“我去找代驾。”

    但今天是黄历上最宜婚嫁的日子,方圆几里内多的是开车还喝酒的人,代驾排到几个小时后,等排到他们的时候花儿都谢了。

    实在没办法了,孟绾只能把目光放在时予沐身上:“你拿到驾照之后开了几次车?”

    时予沐比划了个“3”。

    “第一次把我爸的车磕掉了一块漆,第二次不小心开上花丛。”在孟绾绝望的表情下,她补充,“第三次就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