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灯下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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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南音盯着这条评论,还没来得及展开底下隐藏的几十条评论,手机就被路知晏抢走了。

    路知晏看她一眼,还在和文怔成通话,语气挺不耐烦的,“娱乐圈现在这么废了吗,那些大明星不拍,盯着我们拍什么。”

    路知晏经过接二连三的麻烦事后,粉丝不减反增,甚至连文怔成的圈外朋友也问起了路知晏画展的事,说要去看。

    他最近也想开了,管他的,黑红也是红。

    总比寂寂无名好。

    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就是想得开。

    “少爷你别妄自菲薄,你和季总加在一起,可比那些小明星精彩多了,不跟你跟谁。”

    听文怔成那个语调,还挺得意的,路知晏问:“怎么,看我被拍你很高兴。”

    “高兴啊。”文怔成说,“这不是挺好的新闻吗,浪子回头,不过你这次新闻不太给力,要不我再花点钱买点热度什么的,让你上热搜。”

    路知晏觉得文怔成最近脑子不太正常,懒得和他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手机给我。”季南音伸手。

    路知晏直接将季南音的微博卸载了,才还给她,“不要看这些,那些人知道什么。”

    话虽如此,路知晏却登了微博将那张照片存了下来。

    照片是他们从寺庙出来后拍的,两人除了牵手之外并没有其他太过亲密的举动,但是光线氛围都绝佳,看起来挺唯美的。

    路知晏很喜欢。

    那天后,路知晏每天送了季南音上下班后,回家就开始画画,以那张照片作为灵感,他这次画展,工作室宣传了会上两幅新作品。前些日子画的那些他都不太满意,这次倒是真的找到感觉了。

    几天下来,画作就完成了。

    他藏起来不打算给季南音看,想要后头她生日时,给她一个惊喜。

    同时22楼的改造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路知晏完美主义的毛病又犯了,和设计师反复磨装修设计图,来来回回修改了好几遍,设计师都被折腾得想要退单了,他才满意。

    那时,已经临近十二月。

    北城的天气冷得能冻掉人的脚趾头。

    这天下午,路知晏去超市买了些食物,照常开车去接季南音下班。回程路上,两人等待红绿灯时,天上突然下起了细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听说是暖冬的缘故,比往年要晚上很多。

    路知晏想起什么,神秘一笑,问季南音:“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看雪的样子吗?”

    “记得。”季南音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第一次经历北城浩浩荡荡的大雪时,她几乎看傻了眼,那是在南方小渔村里从未见过的美景。

    她穿着睡衣就跑到了院子里呆呆地看雪,手脚都冻得通红了,也不肯离开。

    红绿灯变幻,路知晏发动了车,“那时候我就想啊,这是哪里来的小傻子,连雪都没见过,你们南方真的从来不下雪吗。”

    这还是第一次听路知晏说起,季南音愣了下,“是,从来不下。”

    她语调稍顿,严谨地更改,“可能下过吧,只是那时候也没心情去注意那些风花雪月。”

    路知晏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了一眼季南音的表情。

    她看起来挺淡然的,路知晏却懊恼得很。

    他其实一直知道季南音在来北城之前,过得不太好。

    十五年前,同路崇一道到那小渔村前,他其实对那个路崇口中的“小妹妹”有诸多想象的,要么像同桌一样穿漂亮的公主裙,或者是班长一样会很多乐器。

    但他没想到会在靠近海边的一间小面馆看到季南音。

    她小小的,穿着灰扑扑明显不合身的衣服,蹲在比她还大上很多的红色塑料盆子前,低头洗碗,水面浑浊浮着一层油腥菜叶。

    她的一双手就泡在里头。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她抬头朝他看来一眼,占据半张脸的大眼睛空洞又麻木。

    在他的世界里,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神,让人发怵。

    他朝着路崇的背后躲了躲。

    路崇告诉他,这就是他们要带回家的小妹妹时,他心情挺复杂的。至于为什么复杂,彼时尚且年幼想不明白,只是挣扎似的问了一句:“她爸爸妈妈同意吗。”

    路崇回他:“她没有爸爸妈妈。”

    “没有?”他蹙紧眉。

    路崇说:“都不在了。”

    那一刻,他望着季南音,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也没有妈妈了。

    于是,之前所有的复杂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带她回家。

    路崇走进小面馆,和一对男女交谈时,他走了过去,蹲在她面前。

    季南音不说话,垂着脑袋,机械地用腻乎乎的抹布擦洗着手里的盘子。

    他就絮絮叨叨地做起了自我介绍。

    那天,路崇给了那对男女钱,就领走了季南音,比想象中容易了许多,就像是那个小店里的食客一样,付了钱,就可以享用那看起来并不太美味的食物。

    甚至他们带着季南音离开时,那对男女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表情,像是在恭送财神爷,也像是甩掉了一个负累。

    而季南音更决绝,那时候的他和路崇于她而言,只能说是陌生人,她却走得毫不留恋。

    头也没回过一次。

    因为知道季南音从前过得并不好,所以路知晏从来没有问过她的过去,甚至他们一南一北,相距那么远,路崇怎么千里迢迢去了那个小渔村将季南音带走的,他也没问。

    在他看来,既然是过去,那就彻底翻篇了,没任何提起的必要。

    路知晏知道季南音喜欢雪,她喜欢那种纯白干净的事物,于是提议道:“看这雪下得这么大,周末你不忙,我们去山上住两天,山上肯定积雪了,我们可以一边泡温泉一边看雪景。”

    路知晏心中已有腹稿成形,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要马上调转车头去山上。不过念着季南音不像他那么闲,又把冲动的念头压了下去。

    季南音:“带上爱丽丝,她也喜欢雪,到时候我们还可以陪你一起去写生。”

    “好啊,你和爱丽丝可以坐在雪地里给我当模特。”路知晏想了想又否决了自己,“还是算了,雪地里太冷了,你就在屋里待着就行,爱丽丝毛厚可以在雪地待着。”

    回家后,路知晏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爱丽丝。

    爱丽丝激动得又蹦又跳人来疯好久还不够,晚上非要上床,挤在季南音和路知晏中间睡觉。

    两人都把爱丽丝当成孩子似的养,自然无限纵容。

    这晚,抱着毛茸茸的大狗,浑身都暖烘烘的,季南音睡得挺香,半夜两点的时候,一通电话将她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路知晏已捂住她眼睛,轻轻在她耳边说:“你睡,是我的电话。”

    季南音“嗯”了声,又闭上了眼睛。

    路知晏接通电话,用英文说了句“稍等一下”,趿上拖鞋下了床。爱丽丝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看他,他拍了拍她脑袋,“陪妈妈睡。”

    爱丽丝又听话地钻了回去。

    路知晏怕吵到季南音,拿起电话走出了卧室,又悄声阖上门,脸色霎时变得凝重,“Joan,苏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Joan是苏橙在英国的心理医生,他虽然是个男人,但是心思很细,从来不会在国内半夜打电话给他。

    Joan叹了口气,“看来你真的不知道。”

    路知晏咽了咽喉咙,“我应该知道什么。”

    挂了电话,路知晏又在卧室外站了会儿,调整情绪。

    门忽然推开了,季南音站在门口,静静望着他。

    看见她穿着薄薄的睡衣,路知晏捡起沙发上的毛毯,走过去将她裹住,“怎么不睡了,要喝水吗。”

    他作势就要去倒水,季南音拉住他,“苏小姐怎么了?”

    路知晏诧异,“你听到了?”

    “没有。”季南音盯着他的漆黑眼睛,像是深渊一样压着倦和累,“不过这个时间,我猜到应该是法国那边打来的吧,毕竟有时差。”

    季南音很聪明,什么都瞒不住她。

    这件事,路知晏也不想瞒。

    “不是苏橙,是苏橙的心理医生打来的,他说——”路知晏烦躁地抹了一把额发,才继续说下去,“他说苏橙割腕了。”

    季南音太阳穴惊动地跳了两跳。

    苏橙竟然割腕了。

    她的心理创伤真的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凌晨三点,北城这种不夜城也陷入了深眠,静阒得听不到属于这个时代的喧哗声。更遑论这间小小的屋子。

    墙上挂着的时钟的针脚滴滴答答的轮转声,无限回荡放大,戳刺着人的脑部神经。

    路知晏望着季南音,一时间他有种感觉,那一刻,季南音的魂儿好像都被勾走了,恍恍惚惚的。

    他咽下重重心事,想要去抓住她,再安慰她两句。

    她睫毛颤了颤,又恢复了惯常的淡然。

    “人没事吧。”她问。

    路知晏抬起的手又放下,他知道季南音好强。这时候不需要他安慰,安慰反而会给她更大的心理负担。

    “没事,家里阿姨发现得早,及时送到了医院,现在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