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少年郎春心动 做饵以探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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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顺街徐徐而行,入秋后凉意便如蚕丝般缠绵地绕进身子里,扈玉娘被忽而掠来的一股凉风惊得颤了一颤。她的动作沈素自然尽入眼底,低声问道:“冷了?”

    扈玉娘吸吸鼻尖,“嗯,有一点,我们快些回去吧。”

    沈素没言语,往那风的来处挪着,步步不差。

    秋夜凄凄,行人稀稀。

    扈玉娘垂头,一边走一边踩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她不经意偏一下脚,正正踩上临近的那道影子,那是沈素的影子。

    “你且等我一下。”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扈玉娘怔愣地抬头去寻,却只捉到一片风风火火的衣角,她搓搓手掌,“这是又做什么去了?”

    沈素去的极快,回的也迅速,远方阑珊,只见他从街巷灯火间奔来。

    须臾片刻,已是跑到她面前,还不等扈玉娘开口,他胳膊张开双掌一抖手中披风,那件鹅黄色的披风就同坠落的菊瓣一样飘到扈玉娘的肩上。

    因着靠的太近,沈素的下颌擦过她的耳尖,快的、轻的,带着他身上的温热。扈玉娘的眼睫簌簌颤动,抬眸瞅着眼前低眉替她系带子的手,指头上有茧,很多,还有浅淡的伤疤。再往上看,是微抿的唇。

    他今夜同白文卿饮了不少酒,身上有着微弱的酒气,并不熏人,而是像他外露的荆棘。

    不知是否她落下的视线太炽热,沈素蓦地同她对视起来,似是后知后觉地退了一步,断断续续地说道:“系好了……”

    “……多谢。”

    扈玉娘抬手摸了摸那系好的绳结,歪歪扭扭的,唇角微扬,心生几分逗弄的意味,“把我系的像澄阳湖里的螃蟹一样。”

    沈素一挠头,恍然道:“我只想着系得严实不透风才好,忘了你们小女娘都是爱美的。”他打量着顶着一团绳结的扈玉娘,忍笑着说道:“确实有些丑。”

    “你解了重新再系一下吧,我实在弄不来这些细致玩意儿。”

    “我不解。”

    扈玉娘一扭头往前走着,把眼底的欣喜都藏进夜色里,沈素紧跟上她的步子,“怎么又不解了?不是嫌弃它丑吗?”

    “暖和,我冷得很,丑就丑,丑的正好。”

    她说着说着朝沈素笑起来,如冬雪初融,沈素瞧她这副模样也笑着点点头,“好,你不想解那便不解。”

    二人原路返回,隔着对街遥遥看见卢老头的院门前也挂着两盏灯笼,扈玉娘不由得抬头多望几眼,终是迈步推门进去,云娘听了声音跑出来,她对着跑来的云娘一笑:“怎么这么晚还没歇息?”

    沈素走近后也照她的样子抬头看了看那两只灯笼,忽然想起来,好像她的院子外也挂着模样差不多的灯笼。

    他的思绪飘了又回,不知想些什么迈步进了院子,那木门应声而合,一下把街上的孤寂尽数隔去。

    卢老头搬了木藤摇椅坐在院子里,懒散道:“还不是嚷着问你们怎么还不回。”

    云娘被扈玉娘拉着坐在他身边,眼睛上下扫着扈玉娘身上的披风,她拿手摸了摸布料,扭头看向刚刚坐下的沈素。

    “是他给你买的吗?”

    沈素闻言顿了顿动作,扈玉娘莞尔笑道:“对呀,漂亮吗?”

    云娘点点头,“漂亮,你穿鹅黄好看。”

    “是吗?”

    扈玉娘弯着眼睛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披风,眼睛里亮得像星子般,说道:“那我以后多穿这个颜色。”

    一旁晃着摇椅的卢老头缓缓掀开眼皮,看着扈玉娘的新披风,哼哼唧唧地开口,“嗯……是不错,阿素的眼光好,选的颜色衬你。我就说嘛,你这种年纪轻轻的小女娘就要多穿些鲜亮的衣服。”

    沈素手里的衣角攥了又放,小声道:“随手买的,不曾想……不曾想玉娘穿着还挺漂亮的。”

    话落,他猛地一起身把云娘惊得眨眨眼,匆匆地进了屋子,“我吃了酒,想早点睡。”

    扈玉娘拉着云娘的手,听她道:“我也困了,今天玉娘跟我睡好不好?”

    扈玉娘抬头去看卢老头,还没开口,只听卢老头道:“去吧去吧。”

    云娘听了连连拍手,抓起扈玉娘就往屋里钻,生怕晚了几瞬这人就跑没影儿了,扈玉娘忍笑着被她拖进门里,“小心点儿……小心点儿……”

    院里喧闹了半天,这下只剩卢老头自己一人坐在摇椅上慢悠悠地晃着,他见众人散去,撑着扶手站起身来。他捋一捋胡子,两只眼珠瞧了瞧沈素的窗子又瞧了瞧扈玉娘的,兀自摇头笑起来,边走边道。

    “都还是孩子脾气……”

    三口窗纸接连暗了下去。

    扈玉娘轻轻抽走被云娘抱紧的胳膊,一翻身,窗边正有一片鹅黄色,如跳进屋里的月。她下意识勾起嘴角,看着看着睡了过去。

    一墙之隔,沈素在榻上滚了数遭,头发乱得不成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那酒劲儿翻上来,只觉胸口肺腑如火苗乱窜一般,脑海里闪的却是扈玉娘的笑靥,还有那飘飘的裙角。不禁想起裁缝铺子里自己一眼就被那件鹅黄色的披风夺去了视线,只是觉得,她穿起来肯定漂亮极了。

    思来想去索性一把扯过被子把头埋了进去。

    哀叹:“怎么睡不着啊……”

    ……

    在徽州住着,没了应付那群小姐夫人的差事,扈玉娘竟愈发起得晚了。

    云娘躲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她,扈玉娘伸手拨开被子,理了理她乱蓬蓬的头发,“别闷着自己,怎么不叫我起来?”

    “我也才起不久。”

    两人在榻上又黏糊了许久,沈素已是洗漱好站到厨房里帮卢老头忙活了。

    他虽然不会厨,却学得极快,卢老头一拍他肩膀把那琐碎的事情都交给沈素了,又叹道:“要是再早几年,我可不能放过你这个好苗子。”

    沈素把烂掉的几片菜叶摘下来,抬头道:“现在教也不迟啊。”

    “老喽……教不动了。”

    “您可是老当益壮啊。”

    卢老头叉腰仰头望了一会儿门外,好似回忆着什么,忽地一转头,“你这贼小子,在这儿等着我呢。”

    他笑着骂道:“跟玉娘一模一样,浑身上下八百个心思。”

    说完二人相视笑着,卢老头看着那沸起来的水,走到锅前把切好的菜放了进去,随即顺手去摸旁边的罐子。

    他拎起盐罐扒拉着,“呦——真是年纪大记性不好了,盐快吃没了。”又对沈素道:“阿素,你去巷口买点儿盐去,待会儿中午也要用盐呢。”

    “好嘞!”

    他擦了擦手,几步便出了院门。

    城里被允许卖盐的铺子拢共就那么几处,出了巷子便有一个,沈素掂着卢老头塞给他的糕饼粗粗地咽了几口,边走边嚼着,被噎得拍了拍胸口,喃喃:“差点噎死了。”

    正赶这档儿口,铺子旁边挪过来个蹑手蹑脚的男子。

    他低着声音问道:“小公子来买盐?”

    沈素囫囵地嗯了声。

    男人一咂舌,朝那铺子看了一眼,“我跟你讲,别买这铺子里的盐。”

    “怎么了?”沈素来了兴致,抱着胳膊听他继续讲下去。

    见沈素愿意听,那男人伸手把沈素往墙根下扯了几步,又张望四周这才开口。

    “最近我们不少人吃坏了肚子,就是这铺子卖黑心盐!”

    “你怎么知道是盐的问题,盐不都是官府批下来的么,再者说你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