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双姝语点秘事 沈素夜破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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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夏初过,几声蝉鸣传来。

    扈玉娘接了井水净脸,一片水面被搅得如同碎镜,她定睛看了看盆内映出的枇杷树,那是临院柳亭南种下的,如今枝干已是跨出院墙挤进自家院子里。

    墙头绿意茸茸,星点黄色掩在叶下。

    她不禁想到那位不速之客,住了已有半月有余,白日跟着廖晓燕去医馆干些杂活,傍晚归家,倒是看不出哪里有不妥之处。

    扈玉娘的半颗心安了不少,却仍是掺了几分谨慎往来。

    一抚水珠,转身出门又去了刘府。

    刘府大姑娘刘若芷远嫁开封,前些日子携幼女归家,杭州城自码头开始就热闹了几日。

    扈玉娘同门前小厮打了个招呼便熟稔地跟着府内女使进了厨房。

    一进去便见碧槐叉着腰站在院内,嚷道:“今日你们可都给我仔细着些,要是扈娘子的差事出了差错,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碧槐。”

    扈玉娘朝引路的女使道谢后独自立在门边朝她一喊。

    碧槐听了一扭头,那副风光样子立马变了,她挥挥手打发了一干人踱步走了过来,拉着扈玉娘的手道,“可算来了,许久不见你像是清瘦了。”

    “天气热了,胃口不好怎么能不瘦?”扈玉娘说罢伸手捏了捏碧槐的小脸,“我看你倒是更有福气了。”

    “玉娘!”

    碧槐佯装恼怒地瞪她一眼,“话也说过来了,大姑娘近几日也是胃口不好,想是请你来做些清淡爽口的呢。”

    “那有何难。”

    杭州笋又叫问政笋,厨子多爱。

    将淡笋干泡烂切丝取秋油煮笋,又烘干,便成一道问政笋丝。(注1)

    扈玉娘示意婢子接过瓷盘,扭身又去看去桃核的婆子,那桃肉粉红,已是堆了一碗,她将那碗桃肉拿过待锅内饭涌后一同煮着。(注2)

    这次与往常不同,大姑娘指了名要见她,于是扈玉娘跟着一众婢子去往堂内。

    屋里熏香滚滚,却不刺鼻。

    堂前两个女娘凑在一处正解着九连环,刚进屋,一贴身女使贴到其中一女娘耳边说了声,那人闻声抬眸。

    扈玉娘不禁暗自叹了一声。

    这刘家三姑娘刘若萱已是杭州城有名的美人,如今和刘若芷一比倒是少了端庄。

    刘若芷着粉紫色宽袖褙子,三涧裙上绣着并蒂莲。她朝扈玉娘一笑,宛如刚出阁的少女完全看不出已是生育过。

    “这就是你提的扈厨娘罢。”

    她停了手中动作问。

    “正是。”

    “还不知扈厨娘今日做了什么新鲜菜,快让我瞧瞧。”

    刘若萱娇艳一笑,看向俯身行礼的扈玉娘,见她站定后道:“说不上什么新鲜,不过是平常的菜色。”话罢摆手示意碧槐让婢子们上菜。

    几个婢女颔首低眉地放下菜后又退了出去,刘若萱见桌上的蟠桃饭眸光一亮,对扈玉娘道:“真是稀奇,昨夜我还和姐姐说起蟠桃饭呢,今日你就做了,莫不是扈娘子是我肚里的蛔虫?”

    她性格开朗,一屋人听了都忍俊不禁,刘若芷闻言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又犯浑,真是没规矩惯了。”

    刘若芷瞧了瞧粉白相间的蟠桃饭也是眉眼一柔,“倒也是许久没吃了,邵家的厨子我一直吃不惯,还不知扈娘子的手艺如何。”

    二人被婢子们伺候着净了手,一口下去纷纷胃口大开。

    这一桌菜都是应时清爽的菜样,刘若芷正想再添些饭,却被身旁女使柔画拦了下来,道:“姑娘可别再添了,小心积食呢。”

    “是我贪心了。”

    刘若芷垂眸扯了扯嘴角,索性放了筷子去饮扈玉娘特制的乌梅渴水。

    刘若萱见了去看立在一旁的扈玉娘,“扈娘子,你若是再做几顿,我姐姐怕是要宽了几寸裙腰再回开封呢。”

    扈玉娘道:“大姑娘喜欢就好,过些日子我再钻研些菜品,好让大姑娘吃得尽兴。”

    “你们一个两个倒是来打趣我了。”

    刘若芷羞得面生几分薄红。

    她转了话题,问:“对了,听说母亲给你相看了贺家的二郎?”

    “好姐姐,可别提了。”

    刘若萱听后立马变了脸色,把一双筷子搁在旁边,刘若芷见她如此模样,惑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还不是那刘若薇。”

    “干她什么事?”

    扈玉娘在一旁站着,想起了这号人物。这刘府老太太是继室,主君并非老太太亲子,刘家二爷才是老太太亲生的,因此格外受宠,而刘若薇便是刘二爷的女儿。

    “你也知道她是个肚量小的,从小就要与我争,母亲和贺家的张大娘子本是私下有想结亲的意思,也不知道这蠢东西从哪儿听来的,扭头就勾搭上了那贺二,要不是张大娘子压着,杭州城早就传遍了!”

    “这……我听说那贺二也算知礼,怎么同五丫头胡来。”刘若芷一双秀眉蹙起,道:“这算什么事。”

    刘若萱气得耳坠子直转,道:“那贺二也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一见真章就露了馅。这亲不结也罢,省的我嫁过去被他们家气死。”

    “哎呦我的祖宗。”

    刘若芷忙伸手去捂她的嘴,“平白咒自己做什么!”

    “罢了罢了,此事休要再提。”

    她似是嫌弃般的嘟囔,“五丫头也真是的,这不是把我们刘家姑娘的脸面往死里扇,也不知二叔二婶儿教了些什么。”

    “哼,二叔的做派你又不是不知道。”刘若萱睨了一眼身旁的碧槐,碧槐见状会意地领着扈玉娘她们退了出去。

    “他前些日子还跟父亲说要不要打点下。”

    “打点什么?”

    临合门时,扈玉娘听刘若萱小声道:“从开封新指来的通判,陈大人啊。”

    两扇门轻声合起,一室私语尽数被拢去。

    待扈玉娘忙完离开后已是暗了天色,碧槐说着让她留宿一晚明日再走,她借着怕主母责怪的由头推辞过去。

    附近街巷多是富贵官宦人家,扈玉娘仰头打量着,处处繁华,偶有丝竹声从院墙里传出,不知是哪家正在开宴。

    正张望着,她突然看见沈素在墙角垂首扎起面巾,他一身暗色劲装仿佛马上就要融于夜色之中。

    “他在这干什么。”

    扈玉娘忍着疑惑跟上沈素的脚步,她特意放轻了动作,几番转绕间,竟是停在了知州家的宅院前,好巧不巧,这知州正是刚刚刘若萱提及的贺家。

    她张望,却四下不见沈素的身影。

    那人轻巧如狸子,不知躲去了哪儿,或许此时已经进了贺府也是也可能的。

    还不等她惆怅,身后蓦然一股力量把扈玉娘拽到旁边暗巷,下一瞬脖颈处被一柄短刃抵着。

    “沈素!是我。”她低喊。

    话落,少年利落撤走刀刃,扈玉娘这才挣脱出来扭身看清对面的人。

    沈素一把扯下面巾露出那张属实惹眼的脸。

    他怔然:“玉娘?”

    因是躲在暗处,一道月色打进,将他的脸硬生生打成两半,晦暗不明。扈玉娘直直地看向沈素,视线又飘向他手中还未收回去的短刃。

    “你做这样打扮来贺府干什么?”

    扈玉娘带了几分审视的味道去看他。

    那人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