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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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光不想吓着两个孩子,说人太多不透气。

    茯苓赶紧扶着她出去,崔道恒牵着阿迦跟出来。他们出了茶楼找了处背阴的墙角,崔道恒说:“我虽然医术只学得皮毛,但也能看看,若娘子不介意,我给她搭个脉。”

    茯苓自然不会推辞,他手搁在扶光腕上,脉象有些虚浮,如今有些急促。他心下稍定,说他方才给的静心丸,娘子吃一颗会好上许多。

    茯苓照做,拿了温水给七娘服下。崔道恒个子同她差不多,小幅摆着两只手给她扇风。

    “七娘好些了么?”茯苓问她

    扶光点头,脸也不那么白了。她见阿迦看着她,朝她弯了弯唇角。阿迦没说话,就是牵着崔道恒袍子的手悄悄松了松。

    崔道恒想着她们定要归家去了,他和阿迦也要回正清观。没了钱袋,人生地不熟,总不好再在外面闲逛,是以乖巧告辞。

    扶光舍不得阿迦,细细看了她一眼对茯苓说:“姑姑送他们回去,我自己坐车回府。”

    崔道恒要推拒,他认得路,况且娘子身子不大舒服,怎好再麻烦人家,可扶光坚持,说你也是个孩子,还是小心些的好。他方才在她面前没了钱袋,那窘迫的样子就在眼前,便不好再推辞。

    扶光坐车离去,驾车的马是两匹雪白的三花马,金灿灿的马饰贵不可言,崔道恒知道定不是寻常人家。

    茯苓目送扶光车马离去,转身叫两个孩子等等,她进了茶楼打包了些点心。

    崔道恒牵着阿迦在外面等着,阿迦这才问他:“那个娘子生病了吗?”

    崔道恒赶紧说没有,“不过是一时不适,你这样说反倒是咒人家了。”

    阿迦哦了一声说:“我不说了,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她家中富贵,定有奴仆操持照顾,你不用担心。”

    “好。”她点了点头

    茯苓出来后,叫了一辆骡车,带着两个孩子回到正清观。

    正清观在长安西侧,在城中并不显眼,如今佛教更盛,城中兴盛的多是佛寺。正清观门前清静,观门外植了两颗年代久远的松柏。天色也不早了,夕照将树影斜拉在地上。

    骡车在外面停下,崔道恒先下车将茯苓扶出来,又去抱阿迦。

    茯苓将点心给他,他毕竟比阿迦大些,不免去想这娘子为何对他们这样好。莫不是因为师父?他想到初识时扶光的几句话,愈发笃定。是以离别时,他便道:“多谢姑姑送我们回来。我刚给娘子诊脉时她气血虚窒,想是有体寒的毛病。”

    茯苓颔首,“小郎君看得不错。”

    他说:“这不是什么大病症,姑姑不要太担心。寻常女郎多见这样的症状,只要悉心调养日子久了会好上不少。我医术浅薄,不过我师父在这上面很有些心得,若娘子需要,我和师父说一说,也是答谢娘子今日为我二人解围。”

    茯苓说:“小郎君有心了。我回去会同七娘讲的。”

    她目光落在阿迦身上,温柔地摸了摸她脑袋,嘱咐道:“今日吃了许多糖,别忘了刷牙。”

    “嬷嬷放心,我看着她。”

    “嗯,改日得空了我再带娘子来。”

    天转阴,雨点落下来,由疏至密,茯苓叫两个孩子赶紧进去,自己遮着头顶上了骡车。

    ......

    门下省值房,因为皇帝有意北巡,消息一释出立刻便如投石入湖,激起不小的波澜。

    周元祐是想借此次献俘的声势北巡边境,既彰显国威,稳定北境,又能影响其他地方。

    此事有利有弊,争论不休。

    中书令李临安带头反对,一则边境不定,二来靡费颇多,国家休养生息不过几年时间,国库不丰,去岁关中又有旱情,实不该在此时大动,就差说一句劳民伤财了。而司空刘直站在皇帝一边,他以皇帝喜好为准,并不稀奇。

    李临安向来看不惯刘直,这独眼宦官,并无实才,只会谄媚奉上,却能占据高位,尸位素餐莫不如是。他素来耿直,争论起来只差指着他鼻子骂他蠹虫。

    争吵下来乱糟糟一片,还是屋外一声闷雷叫人停下,窗外雨势瞬间变大。

    有人问:“那献俘的军队已在城外候着了吧?”

    “是,后日就是献俘仪式,自然是整装待发。”

    “希望是个好天。”

    “钦天监若连这都算不准,陛下势必要砍了他。”

    “听说那卫翕推拒了婚事。”赐婚还是李临安的主意,陛下欣然受之,如今卫翕拒婚,胆子真是不小。

    “他年纪不小了,身边无妻妾,无子嗣,真叫人稀奇,莫非是有那等...”说话之人挤眉弄眼,言谈间尽是调笑。

    刘直吃下半盏茶,咪成缝的眼闪过一道诡谲之光。

    这雨给局面降了温,毕竟这北巡之事非同小可,还需从长计议,待雨势稍退,大臣们便往宫外去。

    莲生见了谢珩急忙过来给他撑伞,孙羡追上来,谢珩接过伞对莲生道:“你牵着马,我同侍郎走一走。”

    雨声淅沥,砸在油纸伞上很响,孙羡声音也大了些,“陛下看着温和实则独断,他既有此心,想必早有打算。李临安反对也改变不了什么。”

    “此次李公有些势单力薄。”

    “他出身江都,朝中勋贵早有不满,你心中是如何想的?”

    “中书令还是北巡?”

    “自然是北巡之事,不,两样你且都答来。”

    谢珩望着伞外雨势,不过一场阵雨已渐平息,方才值房内的味道并不好闻,如今舒服许多,他负手含笑,缓缓道:“北巡之事尚不成熟,陛下心中又真是为了威震四方吗?恐怕是忌惮藩镇。”

    孙羡看他,“确实如此。”

    “武阳王虽在京中荣养,但在朔方军中威仪甚重,更有魏军之称,如今他家大郎在外领兵,很有其父风范。可武阳王尚算忠心,若论河南、河北,又何止于此。如今将帅任命皆由地方自决,朝中无法插手,更有隐匿户籍不报,朝中召请不应。”

    “那依你看,破口在何处?”

    “不正在那献俘的幽州节度使身上。他在幽州时日未久,根基不稳,李秀病亡之时,其子李满欲直接接任幽州节帅,可陛下颁布诏令以卫翕军功任卫翕为节度使。幽州虽有不服,但也不敢不从,卫翕当时手中持军,叛乱很快便被平息。卫翕是朝廷亲封,意义非凡,他对陛下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可依你所说,哪个节帅当初不是朝廷册封,山高路远,终生叛心。”

    “所以我说陛下所图非一时之事,要从长计议。”

    “那中书令呢?”

    “陛下此次选秀多择江南世家女,想必要重用江南世族,今日为何众臣站在刘直身后,定是心中不满。陛下还是要重用李公的。”

    孙羡听了点头,赞道:“清臣,朝政之事你总是洞若观火,在国子监时就是如此。”

    “看的懂,不一定行的对,知行本就是两件事。”他自嘲般笑了笑。

    这时,前面道路上一辆马车缓缓行来,摇摆的车帘间露出一女子侧颜,正是扶光。谢珩执伞的手倏地捏紧,视线不由自主便追寻过去。

    他脑中无法思考,觉得这雨若停,万籁俱寂。

    “清臣。”

    直到孙羡唤他,他才若初醒,缓缓转过头,眸中干涩,怅然若失。

    茯苓回到府里时雨已经停了,她先问扶光身子,妙音说没见七娘怎样呀,回来就让人去了库房,说要找些首饰。她手里拿着药,茯苓让她赶紧给柳娘送去,她才是病了有些伤寒,不然今日怎么说也定要跟去。

    她到了屋里,扶光正拣着仆人送来的首饰看,金银珠花树的头钗、金镶玉簪、镶宝石的金钏,一幅的金项链,还有一组的琉璃钗环。

    她说:“姑姑觉得哪个好看?我见阿迦喜欢。”

    “太贵重了,七娘送过去她也不会收。”

    “是呀。”扶光搁下手,随便拨了拨琉璃珠子,方才那股兴冲冲的劲散了不少,“可以打些简单的去,不急。”

    茯苓道:“她身边那个崔小郎君是稳重的,我看他们感情极好,他方才显是要问七娘身份又怕打搅,便说要是七娘想调养身子可以去寻他师父。七娘过几日便可直接去正清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