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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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光一行到了华阴县,庄子在县城外的洢水乡,乡民不晓得扶光身份,只知是长安来的贵人。家中长辈葬于此处,是以每年寒食前便会来此。乡间祠堂、农田水利、还有那唯一的学堂皆由这位贵人出资相助。他们不曾见过男主人,便以为是位守寡的夫人。

    庄子里有位女管事,样貌秀丽,知书识礼,瞧着比县里士绅的夫人都有气度。不过她素来平易近人,今日在桥头等人,路过的乡民都要去问一问。

    终于日头将落之时,远处的车马缓缓行进。

    茯苓快步上前,车帘掀开露出柳娘熟悉的脸。

    “我还以为今日等不来七娘了。”茯苓仰起头,见了她身后的扶光,眉眼松开,一只手抚着胸口松了口气。

    “姑姑不必等的,又不是不认路。”

    “我只盼着能早日见到你。”

    进了义庄,扶光被她揽在身边,她是母亲身边的贴身女官,如今就住在这儿替她打理庄上事务。

    华阴县曾是她母亲的食邑,后来战祸起,华阴因距长安不远波及严重。乡间田地荒芜,百姓流离失所,也就这些年太平下来,百姓才得以喘息。朝廷颁布新政,头件要事便是要恢复耕种。母亲已逝,萧家势微,洢水乡大片田地都收还朝廷。如今不过剩下几十亩,茯苓都租出去叫附近的农人耕种,其余便是县里的铺面营生。

    “七娘路上辛苦了,等用了膳,我再叫个丫头进来给你揉揉肩脚。”她一年到头才见她几日的时光,实在是想念的紧,如今见着人,看了一圈就是心疼,“七娘是不是瘦了些。”

    “姑姑每回见我都这样说。”扶光带笑,声音是难得的活泼,“我瞧着你才瘦了不少。我这次带了些好料子给姑姑做衣衫。”

    “我一把年纪了,哪里要什么料子做新衣。”

    “七娘是惦记您呢。”妙音打趣道:“我们可是求也求不到。”

    茯苓看了她一眼,通身的衣裙精美,手上一对金钏,比小官家的女郎都气派,“这个简单,到时你拿去。“

    “我不敢,我同姑姑说笑呢。”妙音说完便低头安静了。

    扶光梳洗完换了身衣服,茯苓端了一碗甜浆在她手边。

    “姑姑同我一道用些。”

    茯苓不推辞,坐在她身边。

    “前次姑姑来信,说刘司空有个外甥打洢水乡的主意。”

    “是,后来没动静了。我估摸着是知道七娘的厉害,不敢再提了。”

    扶光颔首,“国中禁止并田蓄奴,刘家敢在京畿这样行事,倒是没想到的。“

    “灯下黑,再说那长安令出身陈氏,太后与刘司空走的近,陛下就是知道了也不好发作。不过他们遇上七娘,算是踢到铁板了。”

    这依仗的是什么,不过是周元祐对她那点宠爱,扶光没觉得有多畅快,搁下碗不再提。

    偏房中妙音同柳娘一道用膳,柳娘吃的好,见妙音捻着勺子不见喝,催道:“这羊肉汤不膻,快吃了,等冷了味道就变了。”

    “不饿。”妙音舀了舀汤又搁下了。

    柳娘打量她一圈,“你脾气也太大了些,又没怎么你。我看七娘就是平日太惯着你了。”

    妙音一听就不乐意了,“我又没哪里得罪了她,怎么偏生给我就没个好脸。”

    柳娘叫肉丝卡了牙,费劲舔着,不在意道:“她是公主跟前伺候的,最重规矩,你在她面前就注意些,也就这两天的功夫,回了长安又不打交道。”

    “我自问伺候七娘尽心尽力的,不过是说句俏皮话想叫七娘笑一笑,怎么就没落着一点好。”

    “快吃了吧,七娘又没说什么。”

    “不就是伺候过公主么,嬷嬷不也是从小就伺候七娘的。

    “我就是奶过七娘,茯苓识文断字,以前公主身边四个女使,她可是排第一个,公主的金库钥匙都在她手里,我可不敢比。”

    第二日便有人来送土仪,都是乡里的百姓,有自家养的鹅、河里捉的鱼,还有家里种的花生。

    妙音对柳娘说:“往年也没见这样热情。”

    柳娘听庄子里几个仆妇说了,因为去岁年景不好,田里旱过好一阵,其他地方收成差,有的连租税都交不起,许多人失了田地成了奴仆,而洢水乡水渠修的好,租金便宜,反而过得轻松,他们这是心里感谢七娘。遇上这样的年头,总有那些权贵想尽了办法并田,谁让京畿周边的土地着实是块大肥肉。

    乡间生活简单,扶光白日里会看书抄经,天好了便骑上马到外面走一走。夜里兴起叫柳娘她们一道玩双陆,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弈棋,或是弹琵琶。

    这天柳娘拿了阿迦的信来,一并来的还有周元祐的手书。

    扶光拿起阿迦的信,柳娘犹疑道:“那宫人还在外面等着,七娘有什么话要叫他带回去。”

    “没有话,嬷嬷赏了银子就打发他走吧。”

    柳娘为难,她心里惧怕陛下,那位心思太深,她实不愿见七娘总是触怒他。她劝不动她便指望茯苓,茯苓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她只能退出去。

    扶光拆开信纸,周元祐的手书被随意搁置在一旁。茯苓等她看完问道:“信里说了什么?阿迦可还好?”

    “好的,张真人说有位老友在扬州,他预备四月动身去看望便将阿迦一并带去了。”

    茯苓点头,“这也好,南边和暖,阿迦呆着更舒坦,那时七娘不也想带阿迦去南边...”她话收住,有些懊恼。静了一阵忍不住道:“既要南下,不若往长安来,七娘也好见一见。”

    扶光有些迟疑,但还是没答应。她将书信折起来,搁到一个乌木盒子里,“知道她平安就好。若要到我身边,定会有流言蜚语,还是远远的清静。我叫嬷嬷制两件贴身的衣衫送去就够了。”

    茯苓裁纸的刀顿了顿,目光掠过她不悲不喜的侧脸,京里都说阿迦是七娘与元贼的孩子。他们嘴皮子一碰,吐出的碎语都是割肉剜心的刀片子。谁想过她的不易,谁又真为她不平,她至今都记得她扣住她的手,青白的指头掐进她肉里。

    “姑姑,这个孩子不能留。”

    “也许是谢...”

    “那就更不能留了。”

    她轻轻笑开,双瞳漆黑却格外亮,灼的人心都发颤。

    宫闱中,周元祐看了大皇子出来在榻上坐下,曹映秀捧了茶给他,眼眶微红,不似平日盛装却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陛下,我听闻那位张真人医术高明,能否请他前来给大郎诊治。”

    周元祐掀眸扫了她一眼,她已急急跪下,陈辩道:“宫里的御医都没有法子,说来说去都是那一套,我实在忧心,请陛下怜惜我这个做阿娘的心。都是我没给他一个康健的身子,才要他小小年纪就受这样的苦,他还最是懂事,见我伤心还拉着我的手说阿娘不哭,已经不难受了......”

    她说着眼眶里的泪便往下流,周元祐叹一口气将她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