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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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火逐渐小了下去,苏九娘又往里头添了几根较为粗壮的干柴,起身去对面的一块石头上拿了披风,四处捏捏,已经干了。

    她给张舟披上,不小心窥见他半裸露的胸膛,脸瞬时灼热起来。

    苏九娘朝着一旁挪动,好离张舟稍微远一些,却不慎被张舟发现,拽住她的手,问道:“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苏九娘嘴唇翕动,侧目往火堆看去,支支吾吾道:“有点,有点热。”

    张舟皱眉,径直向她身旁靠去,毫不客气地将头枕在她肩头,闭着眼睛说道:“心静自然凉。”

    苏九娘:“……”

    晨时,山谷中的鸟鸣取代夜间虫鸣,阳光穿透茂密的树林,将林中湿寒之气蒸发,到了午时,竟让人觉得有些潮闷了。

    苏九娘架着张舟的一只胳膊,沿着她来时的路往回折返,脚下枯朽的树杈子发出闷声断响,她喃喃道:“也不知那几个人回去没,怎么大理寺还没派人来寻。”

    张舟听得仔细,说道:“没准我们出了这片山谷他们就来了。”

    话音刚落,苏九娘忽然顿住,张舟始料不及,不小心扯了伤口,忙咬住唇,转头往另一边看去。

    “有人。”

    那隐痛尚未完全消失,张舟回头,狐疑地盯着苏九娘,只见她情态十分认真严肃。

    “你听到了什么?”

    苏九娘凝住神思,全神贯注辨着,神色是愈发地肃然冷峻。

    她道:“大概有五六人,带着刀。”

    她方才细听时,听见了挥刀和灌木回弹到刀刃上的清脆鸣响。

    对方是敌是友尚不能辨,苏九娘扫视四周,见张舟左侧的嶙峋山壁中,有一块凹凸的,形态怪异的山石,可藏身。

    她搀着张舟往那块怪石走去,脚下丛生的灌木竟带刺,扎得两人表情都有些扭曲难看。

    张舟忍不住“嘶”了一声,被苏九娘捂嘴堵回去。

    二人窝在山石的凹面,张舟探头,苏九娘当即给按回去,并小声道:“躲好。”

    此地实在狭小,除了头可以动,整个蜷缩的身子都动弹不得,张舟抬眼瞧苏九娘,见她正较真地盯着方才那条小道看。

    张舟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暗里探出手指,慢慢摸索到苏九娘的小腿,飞快挠了两下。

    苏九娘低头,须臾后又看向张舟,蹙着秋眉说道:“别闹。”

    张舟心虚低头。

    半霎后,前方动静愈发大了。

    苏九娘睁大眼,瞧见几道黑影从错落的树木后面渐次出现,来人钧黑衣蒙面,手中果然都握着刀,看那架势,是做好了随时诛杀的准备。

    看来是来者不善。

    苏九娘握了握挂在腰间,未出鞘的刀。

    对方足足六人,个个身强力壮,手持利刃,若此时只她一人,她还有逃生的把握,可眼下张舟受伤,根本不宜奔波太过,只能先等他们走远了才找机会离开。

    二人默契地减小呼吸的频率,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良久后,苏九娘抽身,张舟立马拉住她。

    苏九娘回身,拍拍他的手,“放心。”

    她靠着山壁移动,躲在石壁后面,小心翼翼探头,朝那六个黑衣人去的方向张望了几番,确认无危险了,这才折身返回,忙不迭扶起张舟,朝着与黑衣人相反的方向离去。

    危险随时可能出现,苏九娘不得不加快步伐,一路奔波,难免牵扯伤口,为了不拖后腿,张舟咬牙忍着,很快额头上生出密实的汗水,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苏九娘觉察到他的异样,放缓步子问道:“你还好吗?要不要找个地儿先歇歇?”

    张舟摇头,“莫要担忧我,我能撑得住,那些人随时可能找上来,我们必须快些离开。”

    与此同时,长安城中流言四起。

    钱怀仁于大理寺中听到那纷飞不止的,关于张舟失踪身故的言论,气得身子发抖。

    “承澜,承澜不会有事的。”他眼眶里泛起涟涟泪花,沉默片刻后抬起颤巍巍的手缓慢揩去,又问,“派去找他的人手够吗?都到哪里了?”

    何城手忙脚乱地一边倒水一边说:“派了数十人,天不亮就出发了,快马加鞭,一定可以将张少卿平安带回。”

    他将杯子送到钱怀仁嘴边,“您放心,少卿一定会没事的。”

    岂知他自己说这话时,声音都是颤抖的,眼里一样有淡淡的泪花。

    钱怀仁喝了几口水,待心中的气儿顺畅了些,才缓缓道:“一定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惑乱军心。”

    他沉思片刻,撑着桌案起身,叹道:“备车马,我要入宫面圣。”

    怀元殿外,钱怀仁时不时朝着紧闭的殿门张望徘徊,焦急到额头都生了几许薄汗。

    少顷,内侍推门而出,瞧着钱怀仁那着急的模样,也有些不忍地说道:“钱老,圣上今日犯了头疼的老毛病,现下正睡着呢,要不您改日再来?”

    钱怀仁上前,坚定道:“改日不得,我就在这殿外候着,圣上醒来,还劳烦内使帮忙通传一声。”

    内使叹息一声,终是点头应下。

    此时日头正盛,骄阳将怀元殿屋顶的金瓦照得生辉灼目,钱怀仁伫立于殿外,那光辉往他身上落下几缕,晒得他汗涔涔,不住地抬手揩汗。

    不一会儿,大殿门又开了,钱怀仁欣喜转身,看到内侍端来一碗茶。

    “钱老,天气逐渐燥热,喝些水解解渴吧。”

    钱怀仁接下,几口饮尽。

    “圣上醒来了吗?”

    内侍摇头,“还没呢。”

    内侍看了眼天,见钱怀仁所站之地金阳遍布,鬓角皆是接二连三的汗珠,他将钱怀仁拉到遮阳处,“您非要等,就在这阴凉处等吧,莫要圣上醒来了,您又叫这日头给晒晕了。”

    闻言,钱怀仁感激抬眼,言道:“多谢内使。”

    又过一个时辰,怀元殿的大门再次打开,内侍使从里出来,面上多了好些欢喜神色。

    “钱老,圣上让您进去呢。”

    殿内,圣上才抬了眼皮子,钱怀仁扑通一跪,泣诉道:“老臣恳求圣上救救承澜。”

    圣上眉头颤动,倾身隔着微晃的珠帘狐疑道:“爱卿,发生了何事?”

    内侍上前将钱怀仁扶起,取来凳子待他坐下,听他细细说道:“前夜平康坊的添香阁查获了一起走私兵器的案子,抓了两个突厥人,还跑了一个,承澜带人追出城去,岂知今日也未曾归来。臣入宫之前听街坊之中流言四起,皆道大理寺少卿失踪是被突厥人给杀了,老臣惶恐之际,总觉得是有人故意为之,意图挑起我大殷朝与突厥之间更大的争端,此事已涉及我朝及大殷黎明百姓的安危,还请圣上施以援手,带人寻回承澜。”

    言毕,钱怀仁已是老泪纵横。

    圣上闻之,才好些的头疼毛病又开始隐隐作祟,抬手捏捏眉心,吩咐道:“把薛习大将军叫来。”

    春林苑内,江照正于庭院中逗弄笼子里的鸟雀,搏鹰匆忙归来,拱手道:“郎君,出事了。”

    江照一顿,瞥了对方两眼,又继续逗鸟,漫不经心说道:“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

    “柳侍郎将张舟被突厥人杀害的消息给传了出去,现下满京师都闹得沸沸扬扬,各个茶楼、秦楼楚馆都在高谈此事,所有苗头都对准了突厥人,若再传下去,怕是突厥那边不好收场。”

    江照目光一凛,“此事我阿爹知晓了吗?”

    “流言已至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