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被通房当做替身后》全本免费阅读

    晴空碧蓝如洗,午后阳光在案上洒落斑驳树影,屋里燃着的红罗炭偶有碎响。

    因着少时临窗借光苦读养成的习惯,崔琰在院中时,也多半喜欢在临窗矮榻上。或是处理公务,或是读些诗书,品茶弄棋也算些闲情逸致。

    恰逢休沐,崔琰便只穿了件家常银鼠皮的锦缎灰袍,锦缎虽素净,却泛着淡淡莹润光泽,愈发衬得人谦和矜贵,面若冠玉。

    他抬眼见云蓝正站在外屋,用左手笨拙侍弄着那盆半死不活的水仙,随口道,“开败了要花房送盆新的便是了,耗费那些心力做什么,手不疼吗?”

    许是气氛正好,又或许是他的语气实透出家常的闲适,让云蓝误以为还在河东,她头也不抬脆声道,“可它还活着呀。”

    话一出口,云蓝的手就顿在了半空中。

    崔琰朝她看去,那盆水仙半败不败的耷拉着,叶子半是枯黄半是新绿,树影穿过菱花窗落在云蓝秀气的侧脸上,让她精致眉眼有些朦胧。

    云蓝一直爱花。

    即便河东那种苦日子,她总是盯着院角不知叫什么的黄色野花,成日满眼都是愉悦,忙得团团转的打理。

    可就在方才,望着他的那双大眼睛中满是不安和畏惧。

    崔琰冲她招手,跟着就把人带在了怀里,“不想问问此番去办差,可有看到什么新奇事?”

    初中探花时,他曾外放到穷乡僻壤的怀玉府,本不算什么好经历。

    可偏她念他的藏书时,看到了他的注释,兴致勃勃摇着他的手要他讲怀玉山的风光,他方才忆及那里幽荫荟蔚,悬崖多异的壮美。

    他想说,云蓝便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

    崔琰平日并不多话,但他口才极好,声音清朗,语意顿挫。寥寥数语,便将一桩为着寻人的无聊差事讲的妙趣横生。

    饶是云蓝知道他在哄她,也不免听得入了神。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他朗然温和,带了宠溺捏着她的脸。

    云蓝仰起脸,安安静静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您在外面做了那么多事,累吗?”

    她就很累。

    极难得的,崔琰被问得一征。

    他被问过很多问题,从开蒙求学,到辗转六部,无论是上峰祖母考教学问,责备鞭策,下属求问可否。

    这些问题他从未答错过。

    可云蓝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因为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已经忘了还有累不累这档子事。

    枯败水仙泡在水中,白色根系细密如云,残花依然散出淡淡的香,连她身上都沾染了味道,崔琰轻嗅她发丝,指尖有些微微的酥麻。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伸手从案头盒子里拿出那装了小铃铛的青蝉翼荷包,在她眼前晃晃,“这个荷包就当你罚给我的赔礼,可好?”

    云蓝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忽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世子。”

    松烟的声音骤然响起,搅散了满屋静谧,他恭敬站在堂下,似是有事禀报。

    云蓝便要避开,崔琰却不松手,只低头笑道,“你也听听。”

    “……财帛已然处置完,人打了五十棍,要家里人接回去了。”松烟垂首道。

    云蓝惊诧抬头时,刚好看见崔琰线条利落的下巴,她这才反应过来,这原来就是前几日他说的好东西——

    对银管的责罚。

    偷盗主家物件的奴婢,打了五十棍,却并没有发卖,只是挪到了国公府后面下人住的街里,还给自家父母照料。

    凭谁不说一句厚道?

    可在大长公主院中时,云蓝见过那棍子是如何打在个犯事小厮身上的。

    茶杯口粗的实心柳树木杖,由壮实汉子用了大力挥在人身上,甚至能听到脊骨断裂的脆响。

    云蓝知道,她残存的那一点骨气,就是这样掉的。

    五十杖。

    这么个天寒地冻的季节,硬生生打去半条命,又缺医少药,银管可还活得成?

    云蓝不敢去想。

    她是讨厌银管。

    自打她一进问梅阁,银管就总找自己麻烦,不是把错推到她身上,就是冷嘲热讽,翻她的东西去向崔琰告状,这次又伤了她的手。

    可寻常的主子,罚月钱,罚到庄子上做粗活,哪怕罚出去配人,何至于用这种手段要了一条命去?

    她恍惚想起吴州洪灾时,被剥皮实草挂在城门平众怒的那些瞒报贪腐、草菅人命的官员,就是他这位御史下令处置的。

    那时她满心满眼俱是喷薄而出的恨意,站在城楼下人群中远远望着虽看不分明,只觉得御史公正严明,十分解气。

    如今她正被这严明御史如珠如宝的搂在怀中。

    屋子里暖香四溢,崔琰的怀中更是灼人,云蓝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怎的,也不同我道声谢?”

    崔琰的声音带着几分温热在耳畔响起,“这口恶气可出掉了?”

    云蓝只觉笑容凝固在脸上,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的笑有多么的僵硬。

    她经历过水患之后的饿殍遍地,看过大长公主杀鸡儆猴杖毙下人,也听过二爷院子中常常因着争宠闹出人命来,实在无法从这样的方式中获得快意。

    她不需要同类的命做礼物。

    怀中人渐渐身子僵硬,呼吸短促而压抑,崔琰只消片刻就感受到了她的异样。

    不是期待中的感恩戴德,也不是雀跃着搂着他的脖颈撒娇。

    满室旖旎转瞬即逝。

    “你不喜欢?”

    崔琰心中燃起淡淡恼意,他捏了她的下巴,掰过她的脸,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崔琰有双极漂亮的桃花眼,眼尾一点小痣神采飞扬,眸光如星,不笑便似含情。此时他眸中墨色翻涌,让云蓝无端忆起那个混乱的梦魇。

    “奴婢……”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极为干涩在耳畔响起,“您心里有奴婢,奴婢高兴。”

    -

    年节将至,崔琰政务上越发忙起来,不怎么回来。不过那天之后,他便不准云蓝再回自己屋子了。

    于是云蓝只好把那盆半死不活的水仙搬了来正屋,日日精心侍弄。

    待她的手好了,花也缓了过来,嫩黄新叶从芯子舒展开来,葱葱郁郁,只是不再有花了。

    闲来,云蓝带着豪儿一起做针线,豪儿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