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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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薏也不知道,是怎么跟着段洵则离开的。

    她和段洵则一前一后,两人隔了好一段距离,许薏的步子拖在后方,表情懵懵,恍惚得仿佛要赶赴刑场。

    最后两人偏离了校园内的主干道,经过形形色色的教室楼,拐进了汀大偏僻的东北角。

    校史馆的区域。

    汀大的校史馆建立有三十余年,前年刚翻修,由原来老旧的红砖楼翻新成了一栋更现代化的建筑,占地颇广,像座剧院楼,白砖的楼前有片一横排罗马柱撑出的空地。

    段洵则迈步进了空地,收起伞。

    这个时间校史馆已经闭馆,拐进来的小道上,一路上都没人。

    许薏恍惚停在柱子外。

    恍惚地看段洵则。

    恍惚撑伞杵了好一会儿。

    她才小心地,问出第一句话:“上周,酒吧,我……亲了你吗?”

    她的声音,轻得像是飘出来的。

    段洵则漫不经心把伞靠上柱脚,没支撑几秒,长柄伞慢慢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了他脚边。

    他移开鞋,懒懒踢开了点,看着两三步开外杵在雨里的许薏,笑意松散地,靠上了柱子,道:“记不得了?”

    轰隆一声惊雷。

    “看来不记得了。”

    他视线懒散。

    段洵则似笑非笑:“那说过的话,还记得么?”

    许薏:“什么……”

    段洵则插着兜,靠着问:“那天,我们亲过以后,你说的话,现在还记得么。”

    “……”

    他哂:“也忘了。”

    许薏现在的表情,和被雷劈中没有区别。

    她怔怔然和段洵则对视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从劈劈啪啪的雨声里,听见了脑中有什么正在轰然崩溃的声音。

    “……对不起。”

    她声音小到快要哭出来,立马道歉道:“对不起,那天亲了你。”

    段洵则嘴角玩味的笑慢慢淡了。

    他散漫靠着柱子看她。

    “我喝醉了会乱亲别人,但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亲你……”许薏忏悔再忏悔道,“我那天,也不是故意喝醉的。”

    碎片记忆里,她胡搅蛮缠着强吻对方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她真的——亲了人。

    她醉酒拉拉扯扯,无理取闹,八爪鱼一样抓着索吻的对象……是段洵则!!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许薏回忆那天的细节,发现具体她对段洵则说过什么话,已经没了一点印象。

    “我真的忘了……对不起……”

    “但你为什么……”

    许薏说着说着,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段洵则。她濒临要哭,乌黑润泽的眼里正噙着眼泪,但在这双水亮亮的眼里,有着疑惑,还冒出了一丝丝,呼之欲出的谴责。

    不过这份谴责在对上段洵则时,又默默地,理亏地咽了回去。

    她甩掉记忆里那些男人回亲的碎乱画面。

    当时,他为什么不躲——已经不重要了。

    是她强吻的人。

    是她闯了祸。

    许薏半是崩溃,半是认真地道:“我以后,保证都会离你远一点,可以吗?”

    “……”

    “远——很多。”许薏看着段洵则的表情,改口道,“……不会让你再看到我,的那种。”

    “或者,你要怎么道歉,或者保证书,我都可以……”

    她视死如归道:“需要的话,我还可以去向宁书毓解释。”

    段洵则:“不用解释。”

    “我们要分手了。”他懒洋洋道,“跟她没关系。”

    许薏愣住了。

    分手?

    他们不是——

    半小时前,许薏还亲眼目睹宁书毓在宿舍楼前抱段洵则,她望着男人,不太相信地冒出一个小问号。

    “你们为什么……”

    段洵则好整以暇地站直了,忽然叫了她一声:“许薏。”

    许薏:“啊?”

    段洵则抽出插兜的手,朝她伸了过来。

    许薏下意识地后退——下一秒,手上的力气却受到了掣肘。

    段洵则抬手,拇指食指便合捏住了她的伞面。

    伞被他捏着往里拉,许薏跟着小小踉跄了下,迫不得已地往前跟了两步。

    段洵则边捏着这雨伞的命门,单手插兜,边朝她的伞里俯下身。

    男人身上微辛的木质调男香扑鼻而来。

    “你亲了我——”段洵则气息低慢地开口,桃花眼里夹带着难以捉摸的笑,道,“不对我负责?”

    雨天霹雳。

    许薏惊吓地连连退出几步远。

    “不行!”

    小姑娘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洪亮过。

    她吓了一跳,伞也不要了,许薏在雨里杵得坚定不移,话音细细打颤,破罐破摔道:“段洵则,你要不然,打我一顿好了……”

    “……”

    段洵则看了她好一会儿,松开手,伞就掉到了地上。

    到最后,出乎许薏意料的,段洵则没说什么。

    最后的最后,他从工装裤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跟一支打火机,低下颌,点了火,抽了一会儿。

    他斜撩着眼皮看许薏,收回视线,弹弹手上的雨水,咬了烟,声嗓含混地道:“你走吧。”

    .

    那天许薏很快就走了。

    话音刚落,她拾起地上的伞,怕段洵则变卦,小跑匆匆得头也不回。

    一直以来,许薏都是整个寝室里、乃至汀大里的透明人。

    那天以后,就更透明了。

    她早出晚归,尽量避免跟段洵则有丝毫碰面的可能,实在躲不过的周末,便报了校外的志愿活动,出校避一避。

    汀大所有本科生在毕业前都必须修满八十小时的志愿时长,许薏大一就进了实验室的课题组,一直来不是泡在实验室里打杂工,就是在图书馆学习刷绩点,到现在大三,时长都还没攒够一半。

    幸好,在社区医院连做了两个周六的门诊引导志愿生,她都没有再碰到对方。

    虽是这样,但每一天对许薏来说,都格外水深火热。

    本以为找出了那天在酒吧亲的那人,事情就能解决。

    现在不但没解决——

    反而还升到了末日的难度。

    不。

    末日,都没有这么难。

    许薏本来就不会撒谎,这么大的事,原本是决然瞒不过第二天的。

    那天晚上回去,宁书毓不知为何在微信上和段洵则吵了架,关了手机,便哭得一发不可收拾,说段洵则要和她分手。

    一整个寝室都出乎意料。

    林佳想不通:“为什么啊?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方舒欣:“他劈腿了?”

    宁书毓哭得厉害:“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