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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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风微拂,历史气息浓郁的红砖墙教学楼旁,一棵开盛的早樱被风吹得簌簌,花瓣随风卷落进开窗的教室,悠悠吹起了讲台上年轻男人的袖角。

    教室里,所有学生都在望着今天来代课的毕业学长。

    虽说已经毕业,但说是在校大学生也不为过。

    男人穿着简单的白T,鹤灰休闲裤,碎发漆黑,一张脸冷淡又好看,单眼皮的眼型,却在眼尾开扇出窄窄双层,尾型微挑,看不清是来自眼尾的阴影,还是过长的睫毛。肩宽腿长,光站在那里,就是一幅极为养眼的画。

    他信手在黑板上写下一串英文,当那双情绪平静的眼看过来时,终于让人感受到了那并非同龄人的距离感。

    “我替严教授给你们代一个月的课,期间有任何问题,这是我的邮箱。”

    他留下笔迹翩劲有力的“闻诉”两个字,屈指一敲黑板:“上课。”

    教室里一阵骚动。

    林佳飘飘然道:“我幸福了。我宣布,以后战略管理就是我此生唯爱的选修课。”

    只是这种幸福没能持续多久。

    新来的任课学长上课没到十五分钟,便点了一个学生起来回答案例问题。

    “对深宁这家企业的价值链优化,有什么改进的想法?”

    男同学上一秒还在桌下看游戏直播,被叫起来,支支吾吾没说出一句话。

    于是,所有人都见到这长相让人心花怒放的学长,没什么情绪地看着那位男同学,眼神淡淡,挑了一下眉。

    他敲在键盘上的手抬起来,落了一下手指,让他坐回去。

    没说一个坐字。

    一股无形的压力顿时膨胀到了教室的每个角落。

    讲台上的男人按键盘切掉了PPT,拿起一厚沓纸,走下来,递给了第一排学生。

    “做个课堂小测,二十分钟。”

    林佳倒吸一口凉气,幸福感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她凑近许薏道:“你们院师兄……这么凶残的啊?”

    她是没有见过闻诉师兄更凶的时候。

    许薏曾经亲眼看到,闻诉把实验室里一个师弟骂哭的场景。

    说是骂,也不贴切。那个师弟加错昂贵试剂,闻诉翻着跑偏的数据看了他足足有五分钟,问,怎么没混你自己进去?

    兴许还跑得好笑点。他扔开鼠标,说。

    无波澜的眼神,蹙起的眉,没什么温度的冷脸,师弟当场就怵得哭了。

    最恐怖的……还是闻诉的笑。

    许薏至今记得实验室有人犯了个常规操作的错误,闻诉被气得笑了一下。可怕至极。

    闻诉让人战战兢兢的,不在于他生气,而是他身上隐隐散发的,对一切平庸的大脑容忍有限的那股气息。只消他皱眉冷淡看一眼,就能让人感到羞愧。

    师兄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几乎都是很平静的样子。可能见惯了,也没有可值得生气的。

    然而许薏解释不出来,她手里还握着那枚铂金戒指,神魂涣散。

    所以……是闻诉?

    昨天晚上她喝醉酒强吻的,竟然是师兄??

    不会的。

    她怎么可能强吻得了师兄……!

    许薏闪回起碎片记忆里自己任性妄为的索吻操作,念头摇摇欲坠。

    那……师兄的戒指怎么会在她这里啊。

    ——拿错了。

    一定是师兄昨天摘下来放桌上的时候,她拿错了。

    师兄和他未婚妻的感情很好,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小测题目纸从前往后传到了许薏这一排桌上,她心乱如麻地对白纸发了会儿呆,写上了室友方舒欣的名字。

    这堂课本来是室友的课,方舒欣今天有一个很重要的实习面试,怕教授突击点名,于是拜托许薏来替她顶一节课。

    要应付小测不难,许薏写完名字,只等林佳答完后,誊抄一遍她的解答就好。

    许薏偶尔帮室友替课,待点名后,一般就会做自己的事。

    今天原本是想翻译文献。

    许薏抬头,看到讲台上的闻诉敲了好一会儿的笔电,也抬眼,目光正好落向学生后排。

    簌溜一声。

    旁边的林佳眼睁睁地见证女孩像一张流动的纸,顺滑无比地从课桌跟座椅间的缝隙里躲了下去,在桌底下猫成了小小一团。

    她睁大眼:“你怎么了?”

    “我怕……他……认出我……”许薏泪汪汪找着理由。

    林佳:“……”

    这也太怕了吧。

    许薏有双乌黑润泽的眼睛,一紧张就会泛泪,此时水光粼粼的,活像是在哭。林佳看得不忍:“我们这么后面诶,应该注意不到这里的吧?起来吧。”

    许薏坚定摇头:“我就在这里。”

    她猫在桌底挪动着转了个身,慢慢探出手,慢慢找到桌上的书,慢慢慢慢抽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椅子坐板上。

    “……”

    许薏好不容易熬完一堂课,握着戒指,跟随熙熙攘攘的学生下楼,在教学楼底看到了不远处的闻诉。

    是谁,都不可能是闻诉。

    许薏脑袋混乱,反应过来时,已经嘴比大脑快地叫了一声:“师兄。”

    前方,一辆车前,颀长的人影侧来了脸。

    “等我一下。”许薏对林佳道。

    老实说,许薏一直以来对师兄既崇拜,却也怕。

    换做以前,她是决然不会主动在路上叫住他,还一路小跑到他面前的。

    许薏攥着戒指,硌手的触感让她心跳得飞快。

    她低着眼,目光止不住地飘向闻诉的左手。

    男人的手里拿了车钥匙,皙白的手指修长干净,果然……没有了戒指。

    手上的车钥匙是同届毕业的许多师兄姐都望尘莫及的昂贵品牌,漆黑,哑光,却系着一串可爱的粉色风铃草挂坠。

    许薏知道师嫂的名字叫苏知铃,这串挂坠为谁而挂,显而易见。

    闻诉低头:“有事?”

    不会是闻诉。

    许薏紧张到忐忑,边伸出手,边道:“师兄,我昨天好像不小心……”

    目光对上闻诉平静的眼时,她突然收了声。

    万一。

    真的是闻诉呢?

    万一昨天晚上她强吻的是师兄,万一戒指不是她误捡到的,是她胡搅蛮缠,八爪鱼一样拉扯对方的时候——从师兄手上扒下来的——

    一道天雷劈在了许薏的脑袋顶。

    那……那岂不是当面戳穿了吗。

    昨天男人灼热回应的画面在许薏脑中亮起红灯警告。

    如果师兄出了轨。

    她还是那个参与者,见证人。

    该怎么收场?

    许薏又握拢了手指。

    闻诉见她朝他伸来手,在两人的眼皮底下,女孩将手握紧成了一个拳头,小心咽口水道:“……做错数据了。”

    “……”

    闻诉微蹙起了眉。

    许薏悄悄收回手,紧张地把话圆了下去:“我昨天发现,我的文章里有一处数据错了,我想……再借用一下细胞仪,但是陈教授出差了。”

    “可以的话,能不能请师兄你……帮忙写一下申请?”

    汀大每个博导带的课题组都会有自己的实验室,可实验室里的设备仪器都是需要经费购买的,有些昂贵设备动辄上百万,更贵的甚至过千,实验室一般不会自购。好在学校实验中心有,学生们便通常会向中心申请借用。

    只是流程很麻烦,还需要导师亲自写申请。

    许薏说的这台流式细胞仪,就是需要申请才可以借用的设备。

    闻诉虽然毕业后没有留校,但一直在汀大的实验中心挂着名,也有写申请的权利。只是师兄师姐们百分百会选择去求导师,从来不太敢跑到闻诉面前来问。

    许薏不常说谎,也不太会说谎,导师是出差了,可她并没有做错的数据。

    她悬着一颗小心脏,呼吸都不敢太重。

    也没有等太久。

    闻诉浅浅皱眉,落到她脸上的一眼冷冷淡淡,许薏脑中的小人嗖地亮起了红牌,从闻诉情绪不多的脸上,精准翻译出了“浪费时间”四个字。

    闻诉按下键滴了一声车,又翻过手机,瞥了一眼屏幕时间。

    他看上去没有多余的闲聊时间分给不相熟的师妹,拉开车门,道:“申请时间,期限,回去微信给我。”

    “谢谢师兄。”

    许薏乖乖道谢,目送闻诉的车沿着林荫大道开远,松了一口气。

    .

    正值午饭时间,许薏和林佳就近去了附近的清真食堂吃饭,回宿舍路上,意外收到了哥哥江序的微信。

    【哥哥:年年,周末回家吃饭吗?】

    哥哥很少会白天发消息给她,许薏懵了懵。

    问的还是……要不要回家吃饭。

    虽然许薏和江序是亲兄妹,可自从小学父母离异后,江序被判给了江爸,自小跟着江明达来了北京就读,许薏则是判给妈妈,从江姓改成了妈妈的许姓。

    她和哥哥前几年的联系一直不多,是直到她来北京念大学,才真正熟悉上。

    江爸早就已经在北京组建了家庭,还生了个弟弟。江序从小跟着新家庭生活,许薏去过一次,见过那个小弟弟黏着江序叫哥哥,而阿姨也对哥哥很好,从那天她就感受到了,哥哥和现在的家,更像是一家人。

    所以许薏平时放假,偶尔也只会去江序租的房子,而不是江爸的家。

    而且……

    哥哥白天在医院很忙,通常下了夜班才会给她发消息。

    要是平时,许薏一定还会像以前那样,想出个理由婉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