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回忆1
    陶宇成满腹悲愤,弯着腰身,喉咙处发出呜咽,江澧兰不为所动,静静地坐在高堂之上,看着面前悲痛欲绝的男人。

    温临立在门口,屋外的蝉鸣刺耳,遮掩了从屋内飘出的大半话语,传入耳朵里的只有只言片语,但他知道江郎君已经撬开陶宇成的嘴。

    脑海里想起手下传达的命令。

    上午,他才安排好人去往城东查猎户女,手下便来传达郡君的命令。

    “若是郡君走后,江郎君前去找陶宇成,无论他要做什么,都听命于他,保护好他,但他和别人所说的话,要做的事,必须避开。”

    所以他一直等在这里,原本以为江郎君不会来,没想到还是来了。

    过了许久,屋内的悲泣声似乎停了,隐隐地又传来江郎君的声音,听不真切。

    陶宇成抹干净泪,他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才认真地,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只见男人身穿灰蓝色蜀绣锦袍,银簪束发,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般气质出尘,但眉眼淡漠,浑身散发着浑然天成的气势,他在脑海中仔细搜寻一番,发现从未见过有此气质之人。

    再观他相貌,长相清隽,此等相貌,在整个大周应当都算容貌绝尘之辈,他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人。

    但,据传闻,已故太子妃容貌出色,皇长孙殿下长相肖母,却已失踪多年。

    陶宇成瞳孔逐渐放大,有个声音在脑海中盘旋,那个声音令他感到恐惧,但他不敢问,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大胆的念头涌起。

    这日,终于还是来了。

    江澧兰一直凝视着陶宇成,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道:“陶成,你协助杨长史在皇陵修建陵墓,期间故技重施,再次做假账,这次却没上次好运,被御史抓住把柄,不过,御史弹劾的不是你,而是工部司员外郎张南山张大人。”

    江澧兰又说:“陶成,芙蓉姑娘杀了秦妈妈,很快就会被长平长公主发现,死罪难逃,唯有我能救她,带她离开京都,你将你如何去往皇陵,以及发现张南山做下的事,全部告诉我,我就帮你救杨芙蓉。”

    陶宇成用尽全身力气才敢瞪着江澧兰,颤抖着提醒,“她是东宫长史,杨绍平的亲生女儿。”

    江澧兰眼神很平静,回望着他。

    须臾,陶宇成低头苦笑,喃喃道:“你,你们太狠了。”

    江澧兰没有问他说的是谁,是他也罢,是芙蓉也罢,都是曾经深处旋涡的人,如何才能做到不狠?

    陶宇成低头,开口道:“大周建国后不久,高祖开始命人修建皇陵,主要是由工部负责,我和杨大人抵达皇陵时,皇陵已经修建三年,但不知为何,皇陵修建十分缓慢。”

    “我就十分好奇,而且,太子因假账贬斥杨大人,杨大人虽然将我供出却也替我求情,他将罪责一力承担下来,太子才没有杀我,我过意不去,便下定狠心,绝不再做假账。”

    “当时负责修建皇陵的工部大人并不是张大人,乃是一位姓何的大人,何大人与杨大人不睦,杨大人询问工期缓慢的缘由,他含糊其辞,几次推诿。我知道杨大人想回京都,继续辅佐太子,所以就去工地结交那些木匠,暗地里四处打听。”

    “这一打听才知道,朝廷资金短缺,高祖命户部协助工部,实则户部处处刁难,哪里都不舍出钱,工匠们工钱发不上不说,使用木料建材,不仅要品质好还要价格低廉,皇商挣不到钱还被工部责骂,敢怒不敢言,久而久之,工期就拖延下来。”

    “我在结交工匠好友时,认识了张大人,哦不对,当时他还不是大人,他那时只是一名木匠,他的雕刻做得特别逼真,陵墓内宫整面墙的石像都是他雕刻,活像真的一样。他还擅长鲁班术,设计出来的机关十分巧妙,寻常人根本打不开。”

    “他告诉我,皇陵的设计图纸有问题,不仅浪费人力物力财力,而且整个宫殿并不牢固,不需百年,便是二三十年,若是有人来盗,必然能勘破玄机,打开内宫正门。”

    “我一想,这不坏事了,杨大人监工,杨大人又是太子的人,万一真被盗,无论到那时太子是否继位,恐怕都难以善了。我连忙告诉杨大人,杨大人得知后,知道事关重大,连夜偷偷离开皇陵,回到京都禀奏太子。”

    “没过多久,何大人就被调走,新来了一位石大人,这位石大人温和柔善,来了没多久,就把皇陵总设计图纸作出修改,提拔张南山为工部司员外郎,张大人上任后,皇陵施工快了许多,三个月后,杨大人因督工有利,被太子召回。”

    江澧兰一直听着,听到这里,问道:“你呢?你去了哪里?”

    陶宇成深吸一口气,回想当年,不由得心底怅然,他目露哀色,道:“我没有随杨大人一起离开,我对杨大人说,太子厌恶我,我若是还随他一起回京都,必定再次拖累他被太子厌弃,求大人不如放我归去。”

    “我并没有卖身契,而且,我所写的账本都已填平,我没有东宫和杨大人的把柄,杨大人也没有为难我,就此之后,我便留在皇陵,当一个工匠。”

    “杨大人走后,皇陵按照之前一样修建,再过两个月,工期又开始缓慢下来,我找张大人询问,他唉声叹气,什么也不说。我当时以为,他是在陵墓施工中遇到困难,到了休沐之日,便拎着一壶小酒去他家里,准备劝导劝导,谁曾想,他那日不在家。”

    “我向左邻右舍打探,才知道他每逢大休,会去往乡下庄子,我这才想起,他曾经向我提起过,说他的亲人都在庄子里,我心想,反正自己孑然一身,本来也就没事,不如去乡下找他,结果,一路找去才知道,那是一处半大的庄子,庄子上所有的人,都是他所说的亲人。”

    “我一眼望过去,全是老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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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残,心里估摸着一算,至少有半百之数,他背后养着这么一堆人,得需要多少钱?我这才知道,我可能误会他了,人有百愁,愁愁不可为外人道。他的愁苦又怎会仅仅在工期一件事上?”

    “他见我找去,很是惊讶,我也觉得有些唐突,便将自己的误会告诉他,其实,我见到他要养那么些人,当时又有了新的想法,并且告诉了他,但是被他拒绝了。”

    江澧兰:“你还想做假账?”

    “对,”陶宇成坦坦荡荡,反而问了一句江澧兰无法回答的问题,“从始至终,我做假账挣出来的钱从来不是给自己用,这有错吗?”

    江澧兰答不上来。

    “那段时日,张大人正在修改陵墓甬道处的图纸,他有更厉害的机关想用,我劝他不要将定稿上报,我替他做账,他将节省下来的钱财当做家用,反正只要皇陵修建稳固,不会倒塌,不会有人追究其中一点点的损失。”

    江澧兰眉心一蹙,忽然问道:“张南山是哪里人?”

    陶宇成诧异地抬头,看着江澧兰,好似奇怪他究竟知道多少,既然知道张南山这个人,却又不知其底细。

    然而,他什么也没问,只一眼后,垂眸道:“张南山本就是京都人士。”

    “庄子上的人都是他什么亲人?”

    陶宇成哀伤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本来不知道,直到,直到......直到朝廷忽然来了一位公公,将张大人直接拦在皇陵内。”

    说到此处,陶宇成面色灰败,“那日,张大人正安排人在侧殿试炼机关,就那么,宣读完圣旨,张大人连一句求饶也没有,就命人开启机关,万箭齐发......”

    “我在外面听到动静,趁着公公带人离开的缝隙,将机关关闭,”他闭上眼,颤着声,问,“大人,你相信,死人也能动吗?”

    江澧兰浑身一颤。

    但陶宇成不等他回答,便继续说:“万箭穿心,到死他眼睛都睁着,我替他闭上眼,他忽然抓住我另一只手,力道极大,我不敢用力挣脱,心里又痛又怕,便说,我去替他照拂他的庄子,就这么一句,他就松手了。”

    “我知宫里的人还没走,不敢替他收尸,就先去庄子上报信,结果,我去到庄子,没有见到一个人,而是见到了一场大火,所有人都死了,一个不剩。”

    “我察觉事情不对,私下打探,才知道是朝堂上有人揭发,说他偷工减料,贪赃枉法,他被御史弹劾,高祖相信了御史的一面之词,连一句辩解也没给他,就诛了他九族。”

    陶宇成跪在地上,早已泣不成声。

    当时,他害怕极了,以为是自己做假账被人发现,害了张南山,他心中有愧,等朝廷的人全部撤走后,买了纸钱,去庄子上敛收烧焦的尸骨,又再次潜入皇陵,将张南山的尸体搬出陵墓,和那些庄子上的尸体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