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土地庙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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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处土地庙已经很长时间没人来祭拜。

    蛛网结了厚厚的一层,挂在房梁上。但灰尘不算厚,附近的村民大约是只在农忙前才来。

    “你知不知道我们该如何躲开魔族追踪?”她问跟在身后的白狐。

    “简单,那群没脑子的,又没视力。阻隔仙物气息不就好了!”纯狐卿抖抖毛上的灰,嫌弃地踢走脚下脏兮兮的杯子。

    “怎么隔绝?”

    “你连这都不会还敢带着这东西上路?”

    “我是受人之托。”她简短回答。

    纯狐卿看她一眼,冷哼:“你要是肯跪下来求本少主,说不定本少主能大发好心帮帮你。”

    这个时候自尊算什么?

    宁野一个现代人,来到这个世界后压根没人给她灌输礼数尊卑。

    她跪得那叫一个利索,顺带附赠磕头服务,十分诚恳地说:“狐仙大人求求您,告诉我怎么隔绝仙物气息吧。”

    纯狐卿瞪圆眼睛:“你这个狗男人够不要脸的,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倒好,说跪就跪。”

    宁野很淡定:“哪来的黄金?若有黄金,男人跪一跪就能发财的话,怕是人人都能跪出一座金山。”

    “倒也是,把那破盒子拿过来。”

    宁野依言把铁盒拿过去。

    纯狐卿望着上面的狐尾,又是一阵心绞痛。

    两百年道行毁于一旦。

    “放手啊!”他用力抽了抽,宁野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我要是放手,你拿着……”宁野淡定去瞅他的脸色,“跑了怎么办。”

    “……你是一点都不知道我们纯狐族干什么的?”纯狐卿不可思议地问。

    “干什么的?”反正已至绝境,宁野干脆和他聊天。

    纯狐卿却还要自己这条小命,两步蹲到她面前施法。

    宁野拉住铁盒另一头的布条,盯着纯狐卿的动作。

    白狐先是张开自己毛茸茸的爪子,按在铁盒上烙印下一枚爪印。

    随即微光闪动,不同于人类的文字闪动,一个又一个跳跃覆盖在上面。

    当文字覆盖完,魔族的响动已到不远处。

    “好……”纯狐卿只吐出一个字,铁盒立即被收走。

    黑袍少年带着枪两步上梁,只一会就消失在房梁上。

    要不是她刚刚就在自己眼前,白狐简直不敢相信一个人类有如此敏捷的动作。

    跟个猴儿一样。

    纯狐卿一朝失去两百年功力,又大费周章隔绝气息,现在别说上梁躲避,上树都费劲。

    他要面子,不肯轻易求助。

    转头看见庙里的土地神像,决定从那上去。

    他脚软身软,爬上土地神像的脑袋。

    魔物已近庙前。

    运足余下气力跳跃,尖锐的指甲用力扣住梁上的木桩。

    纯狐卿不敢发出声音,绷紧腰腹,八条尾巴死死内扣。

    黑暗中,一只手伸来,捏住他的后颈皮肉,把他拎上去。

    一人一狐窝在房梁一角,大气不敢出。

    纯狐卿紧张地趴在她身上,随着她的呼吸微弱起伏。

    宁野裹了束胸,加上营养不良,个头长高了,前面却不太可观,是以纯狐卿并未察觉,反而嫌弃男人的胸膛硬邦邦的。

    抱着它的人就不这么想了。

    怀里的狐狸又轻又软又暖,要不是时机不对,它还是个妖怪,宁野真想把脑袋埋进去狠吸一顿。

    魔物已经入庙。

    恶臭从底下飘上来。

    纯狐卿低头看了看,庆幸这次来的魔物皆是低等无智的。

    他们今晚有很大几率能平安无事。

    纯狐卿在族内以法术为主进行修炼,他懒得动刀动抢,更不喜欢习武。是以他即使历经千年修行,功夫也依旧无比稀烂。

    对付对付普通人还行,要对上其他毫无胜算。

    一人一狐被魔族地臭味臭地脑袋疼。

    无暇顾及其他。

    一个埋对方头发里,一个埋对方毛茸茸脑袋里,减轻臭味。

    恩怨在此先放一边。

    天色蒙蒙亮。

    黑夜漫长,无人入梦。

    剪刀修剪灯芯,灯油燃烧一夜。

    杳无音信比噩耗更加熬人。

    下雨天,天亮得缓慢。

    驿站内鸦雀无声。

    阿凤的尸体在正午到来之前被拉回下葬。

    五月听着身后姐妹的呜咽也忍不住落泪。

    奉远镖局,曾经上百人的繁荣,一夜之间竟只剩她们姐妹数十人。任务在身,她们无法回去替大当家还有众多姐妹料理后事……

    阿凤还死得如此惨烈。

    五月低头在阿凤坟前撒完一壶酒,用力拭去泪水。

    大当家说过,奉远镖局在三十年前年前也曾遭到灭门,可她们照样撑过来了。

    三十年前的大当家可以撑起镖局,那她们呢?

    五月内心刚有点动摇,就听到前院山下传来马蹄声。

    蒋叔高呼:“二当家回来了!”

    二当家回来了。

    五月赶紧吩咐姐妹们收拾东西下山。

    最后。

    五月伸手摸了摸阿凤的石碑。

    上面刻着:挚友宁安凤之墓。

    立碑人:奉远镖局。

    她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和同样驻足不动凝望墓碑的她们往山下走去。

    林间小道。

    骤雨初歇。

    黑袍女子骑着她的黑马出现,神情憔悴不堪,衣着未变,仙物也还在身上。除了狼狈些,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二当家!”五月几人高喊。

    “吁——”

    她刚停下,众人都围了上来。

    五月摸到她的衣服触手湿润冰凉,心疼地说:“昨夜到现在你都穿着湿衣服吗?”

    “对,在土地庙躲了一夜。”她下马,把腰间的仙物解开,“裴司呢?”

    “二当家!”裴司连忙在最外边一层举起手。

    “东西还你,我遇到了个人可以隔绝气息,但他和我说,只能隔绝半个月。”

    那个人就是纯狐卿。

    她懒得说他是狐妖,五月她们没见过妖怪,绝对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半个月……

    去到目的地,满打满算至少要两个月起步。

    裴司连忙问:“二当家可知那人现在在何处?裴家可花重金请他出手。”

    “他有事,走了。”她简短回应。

    “二当家,先去换身衣服吧。”五月会心疼人,提醒道。

    “好。”宁野顿了顿,望向神情隐含悲戚之色的蒋叔,“镖局没什么事吧?”

    一张带血的纸递到她面前。

    窗外不知何时再次下起雨。

    湿衣服换下,屏风后的人动作顿了很久,这才把新衣服换上。

    一朝失去后路和家园,宁野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

    她好像早有准备,准备和她们告别这天。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明白这是一个充满战乱的年代后,就不断精进武艺对手下也十分严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