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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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身梳洗、更衣、绾发上妆……

    因知晓崔循要来,翠微吩咐下去,侍女们半点没敢耽搁,才将将在他到来之时收拾妥当。

    至于朝食,自是不必想了。

    “已请少卿在书房稍作等候,”翠微柔声道,“公主先吃块糕点,垫垫肚子,等人走后再正经用饭吧。”

    萧窈撇了撇唇,在食盒中挑了两块还算顺眼的糕点,起身往书房去。

    天色晦暗,仍有零星的雪粒飘飘洒洒。

    地上积着薄薄一层,窗外她昨夜捏的那只胖乎乎的团雀仍在,并未融化。

    书房的炭炉中已经烧了炭火,带着松木的清香,与热汽氤氲满室。

    身着绯红官服的崔循正在等候。

    他并未落座,也未曾四下打量书房的陈设,只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处,低眉敛目。

    时值隆冬,衣物厚重,常人看起来总难免臃肿。

    可他却不然。

    身形颀长,肩宽腰窄,就这么站着时,无端令人想起挺拔的翠竹。

    见到她来时,略略倾身颔首:“臣崔循,见过公主。”

    他将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轻慢,又不会显得有任何谄媚讨好之意。

    萧窈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神情,像极了那日在谢家梅林,告诉她自己“事务繁忙”时的样子。

    “少卿不必多礼,”萧窈抬了抬手,有意无意道,“你肯拨冗前来,是我该谢你才是。”

    说完,并未给崔循回答的机会,行经他身侧,笑道:“少卿请吧。”

    崔循低垂着的手虚攥了下,又松开。

    朝晖殿的书房是后来又专程布置过,供班漪为她授课的。两张书案相距不远,一抬眼,彼此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班漪的意思。

    以便能在她不由自主走神时,及时提醒。

    但在崔循看来,这样的距离有些太近了。

    近到他清楚地察觉到萧窈身上今日格外浓重的熏香,以及丝丝缕缕几乎微不可查的酒气。

    崔循终于抬眼看向萧窈。

    精致的妆容也没能遮住眉眼间的倦意,是没睡足的模样,加之那若有似无的酒气,应当是宿醉才醒。

    崔循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她一手托腮,柔软衣料微微滑落,露出一截白皙如凝脂的小臂。手腕内侧,有一点淡淡的小痣……

    是极亲近的人,才能察觉的。

    崔循移开了视线,摊开竹简,其上是些于他而言早就烂熟于心的东西。

    在来之前,他已经想过。

    这些章程就算掰开揉碎了讲,最多也不过大半日,如果萧窈肯认真听,兴许半日就能讲完。

    费不了多大功夫,亲自来这一趟也无妨。

    侍女恭恭敬敬地为他奉了茶,端到萧窈面前的,则是碗乳白的酥酪。

    “前两日叫人出宫采买的杏干、梅干呢?”萧窈偏过头,向翠微笑道,“还有桃酥,一并送些过来。”

    钟媪在时,是不准她在书房吃这些的,还为此长篇大论过,说是口腹之欲不该太重。

    后来换了班漪,并不介意这种细枝末节。

    知她喜欢,每旬休假回来,都会专程为她带樱桃糕。

    如今换了崔循……

    翠微揣度着,这位崔少卿应当是如钟媪那般,极重规矩之人,便不免有些犹豫。

    萧窈知她在想什么,看向崔循:“为着少卿来,我今日连朝食都未曾用,如今只是想吃些小食,少卿应当不会介怀吧?”

    她声音绵软,带着些晨起的慵懒,不针锋相对、张牙舞爪时,是有些像撒娇的。

    崔循听得皱眉,垂着眼,只道:“公主自便。”

    等到一切都如萧窈的意,铺纸研墨,终于能开始讲授时,距崔循的预想已经过了不少时间。

    崔循抚过竹简,终于得以开口。

    “元日祭礼,意在祈天、祭祖,为求新岁国祚昌平,百姓和乐……”

    他声音是悦耳动听的,清清冷冷,如冰河初融。

    但语调是波澜不惊的。

    四平八稳,无论讲到什么,仿佛都不会有任何起伏。

    若是班漪来讲,就算是这样枯燥无趣的事情,依旧能讲出花来。她会在其中夹杂一些陈年旧事,讲得更细一些,更有耐性一些。

    崔循则不然。说是讲祭礼章程,就真只讲这些,一字不多,像是将竹简上的内容给她念了一遍。

    崔少卿兴许博学广识,但在萧窈看来,他实在是个无趣的人。

    不适合教书,更适合去庙里念经。

    萧窈百无聊赖地听着,起初还能打起精神,记上几笔,到后来已经逐渐麻木。

    本就浓重的困意卷土重来,加之书房中炭火烧得很旺,很暖和,很……宜睡觉。

    萧窈依旧托着腮,眼皮却已经阖上了。

    鬓边的碎发勾在脸侧,浓密的眼睫如敛起的蝶翼,红唇微抿,呼吸绵长。

    几乎是在她睡去的下一刻,崔循就已经留意到,停住了。

    按在竹简一角的手微微收紧。

    他算不得十分有耐性的人,家中弟妹偶尔有事讨教,能得三言两语,都会认认真真谨记于心。

    从没哪个人敢在他面前,如萧窈这般顽劣、懒散。

    有那么一瞬,崔循竟觉着左丞那令谢昭来讲的提议颇有道理。恐怕也只有谢潮生那样的好性子,才能对此情形淡然处之。

    在这微妙的寂静之中,萧窈身后服侍的翠微意识到不对,倾身探看,脸色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