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冥界的大人物
    我刚要张口怼他,我爸却拦下了我,淡定道:

    “那孩子懂事,我来几百他都不嫌弃,钱,我是给孩子的,又不是给你们这些活着的人的,轮得到你评头论足么?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这两百块钱给你们,我都嫌多,还不如喂狗!”

    “你!”金家大侄子气急败坏地拍桌站起身:“祝老头,你再说一遍!”

    我爸翻了个白眼,“好话不说第二回,没规矩,今天好歹是你表弟的丧事,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说完,我爸就拉着我去给灵棚里我哥哥的棺材神位上香了。

    走进灵棚,我爸刚把三炷香点燃,蹲在边上烧纸的胖女人就恼怒地猛站起身朝我冲过来——

    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目眦欲裂的拼命摇晃,大喊大叫:“是你!是你这个丧门星害死了我儿子!是你这个野种害我儿子短命早逝,你凭什么活着,凭什么!你去死吧!”

    话音落,我就猝不及防被她猛一把推撞在了棺材上,脑袋正好磕在了棺角……

    说来也赶巧,一早血绫偷偷暗示我她已经趁九苍不注意把我们之间痛感相连的法咒解了,没有九苍替我分担头痛,我的脑袋比前两天要痛上一百倍……

    原本脑壳就没恢复好,又撞在棺材上,那一刹疼得我头骨都要碎掉了,眼前阵阵发黑,鲜血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滑落,脑袋上的疼痛感剧烈得难以言喻。

    “闺女!”我爸香都没拿稳赶紧来扶我,见到我脸上的血,恼怒拔高声质问女人:“你干什么呢!疯了吗!”

    前来吊唁的村民们听见动静迅速围上来。

    金万和与一帮朋友抽着烟站起身:“闹什么呢!呦,是老祝啊,带孩子来祭奠她哥啊。”

    我爸顾不上去管金万和话里的讥讽,抬胳膊猛地护住我脑袋……

    千钧一发之际,江寒突然闪身出现,挡在了我和我爸的跟前。

    大手用力抓住胖女人挥斧而下的那只胳膊,目光冷厉,脸色阴寒地威胁道:“你想坐牢?杀人是要偿命的!”

    强势的把斧头抢过去,挥手将胖女人推得后退数步。

    胖女人想拿斧头砍我没成功,还欲再冲上来却被邻居大娘们给及时抓住肩膀控制了住。

    “老金媳妇,你不想好了!你前天那么对待祝家大哥的女儿,祝家大哥好心没找你麻烦,放你一马,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你还想砍死小漓吗!那好歹是你的亲身骨肉,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

    “你们两口子造孽造多了,儿子已经过世了,还想把女儿也杀了吗!”

    胖女人红着双眼激动挣扎,扯着嗓子哭喊控诉:

    “都是她,都是她害死了我的儿子!要不是因为替她说话,要不是因为她,我儿子也不会一夜之间突然病情恶化,我儿子之前虽然身体弱了点,但好歹没到药石无医的地步。

    她就是丧门星啊,她一来我儿子就没命了,都是她冲死了我儿子啊……”

    女人边公布我的罪行,边拍着大腿哭的浑身颤抖,泣不成声,浑然一副受害人家属的作态。

    拉着她的邻居大娘们可不吃她这一套,冷笑笑道:

    “金家媳妇啊,你说这话可就不占理了啊,是人家小漓想来你家的吗?不是你们两口子把人家打晕,想害人家性命,把人家装进麻袋里带回家的吗?现在你又说人家冲死了你的儿子,这好赖话都让你说了。”

    “老金媳妇,你就明说吧,说都怪人家小漓命硬,没被你们几锄头夯死,要是早死,你儿子不就不用死了吗。你哪里是怪小漓冲死了你儿子啊,你是怪小漓没死,没能给你儿子续上命!”

    “大家都住在一个村上多少年了,你撅屁股我们就知道你想放什么屁。二十年前你已经借走了小漓的阳寿,还把小漓遗弃了,村里谁不知道小漓现在的命,是龙神给的?

    小漓欠你们的生育之恩,二十年前就已经还上了,小漓现在,已经和你们金家两口子彻底没有任何关系了。

    可你们呢,还是不肯放过小漓,小漓凭什么把阳寿借给你们,老金媳妇,你有点自知之明吧!

    与其现在怪别人不借阳寿给你儿子,不如怪你们自己。

    前晚上我和几个姊妹走的晚,我们可是都听见看见了,你家孩子根本不愿意借他妹妹的寿,是你们一意孤行,要不是你们把孩子气到发病,你们儿子的病情会一夜恶化吗!”

    “说白了还是你们这些当爹当妈的不积口德!造孽造多了,把自己的儿子都气死了。”

    大娘们你一言我一语无情揭穿了事实,金万和两口子脸上有点难看,须臾,金万和吸着烟催促道:“好了好了,都散了!有什么好吵的,死了就死了,吵能吵活吗?也怪他自己命不好。”

    “我可怜的儿子啊……”胖女人又开始拍大腿痛哭涕零。

    我见状只觉得可笑,从我爸怀里出来,踉踉跄跄地走到众人眼前。

    扭头盯了脸上毫无悲色,还有心情吸烟打牌的金万和一阵,苦笑道:

    “命不好?对,我和我哥都命不好!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投胎成你俩的孩子。我哥为什么会突然病情恶化,你们心里不清楚么?你们就是一对自私自利的老畜生!”

    金万和脸色瞬变,面目狰狞:“你说什么!”

    我挺直脊背冷静揭穿他们两口子的真面目,一字一句,咬得格外清晰:

    “我哥,重点大学毕业的高才生,还没出校园,就被各大企业争着高薪聘请,他工作两年,手里就已经攒下了一百万!这一百万,最后到了谁的手里呢?”

    金万和媳妇心虚地止住哭声目光躲闪:“你少在这里污蔑人,老大得了白血病,这一百万哪里够他治病啊……”

    “事到如今你们还在骗人!”我气极反笑,凝声谴责:“如果真花在了给我哥治病上,我倒还会高看你们几分。可钱现在,在谁的腰包里,你们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掏出一板没吃完的药,难受道:

    “这就是他们说的,花钱给我哥买的药!这药,根本不能缓解我哥的痛苦,控制我哥的病情,这药只是药房里最便宜的镇痛安眠,稳定神经的药物,一盒也就十来块钱,就是这药,你们给他吃了几十盒!

    这玩意能一直吃吗?治疗神经类的药物,不能久吃,久吃人就傻了!你们就是用这药给他治病的?

    他每次和你们说,吃的胃疼,全身难受,他明明都已经有了不良反应,你们还是逼着他吃……

    他自己有钱,他的钱,都留给了你们,而你们却连给他买药的钱,都不肯拿出来一丁点,你们真的在意他吗?

    你们不肯拿钱给他治病,反而把希望寄托在借寿夺命上,你们是不是觉得,只要杀了我,就能让我哥好起来,那一百万你们也不用拿出来了?

    你们是不是觉得,既然借寿能让我哥痊愈,那就没必要花买药的冤枉钱了?

    没有人冲死你们的儿子,是你们自己杀了你们的儿子,你知道我哥在濒临死亡的那些天里,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吗。

    他不但要忍着身体上的病痛,还要默默消化心理上的创伤,你知道他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时,还要听着母亲的抱怨,父亲的甩锅,他有多绝望吗。

    哪怕他病情恶化,你们也舍不得拿钱,去给他买对症的好药!虎毒不食子,你们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你这个贱女人!”金万和恼羞成怒地举起巴掌就要打我,但巴掌落下来,被江寒给接住了。

    江寒冷冷望着他,警告道:“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而被大娘们控制住的他媳妇,此刻已经彻底破防,绷不住地蹲下身,捂脸嚎啕大哭起来,

    “我对不起老大啊!是我没有坚持让老金把钱取出来,是我,没有顾及老大的心情,没听老大的话,总是逼着他吃便宜药……”

    金万和仍厚着脸皮理直气壮道:

    “把钱取出来?你说得轻巧!你知道那药多少钱一盒吗!三万!三万啊!一百万,只够他一年的药费。何况他的病,治不好!那又何必花冤枉钱呢!

    你把钱霍霍完了,我们以后怎么办!实话告诉你,我早就防着这一天呢,老大要是病好了还能赚钱咱们不愁,如果病一直不好,或者是死了,那这一百万,就是咱们的养老金!

    没有钱,你死了连棺材板都买不起,没有这一百万,我们老了的生活怎么保障?都饿死吗!

    一百万花在他身上,只能让他好受一年,可留着我们自己用,足够我们颐养天年!我可没那么多钱给他糟蹋!”

    这话说的,可真是可笑。

    连站在边上看热闹的大叔大伯们都听不下去了,纷纷出声指责:

    “老金,你怎么能这样想呢!就因为孩子得了绝症,所以你就不给孩子治病了吗?你自己有个发烧感冒还晓得赶紧去打针吃药呢!

    更何况,孩子还活着呢!你这种行为,和那些不孝顺父母的狗杂碎,放着年迈父母重病不管,有钱也让父母自个儿等死的行为有什么区别。”

    “就是,孩子好歹是咱们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说说你,抛弃女儿也就算了,我们可以当做你思想古板,你爱子心切,可儿子你也不要了,你这像什么话嘛!”

    “再说那孩子赚的钱,也是他自己辛苦挣来的血汗钱,他给你们是他孝顺,你不能因为孩子孝顺,就理所应当地占有这些钱,连孩子生病都不管,祝家丫头骂得对,你们两口子,就是一对老畜生!”

    “你们给他吃镇痛安眠的药有什么用,无非就是图个自己清静!说你们疼爱孩子吧,你们不舍得给孩子治病,说你们不疼爱孩子,你们又能为了给孩子借寿,杀害小漓……”

    江寒冷着脸一语中的:“治病需要花钱,可杀人不需要。如果我猜得没错,金叔两口子到现在都认为,小漓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就算金叔两口子杀掉小漓,也不会蹲大牢吧!”

    此话一出,金万和果然反应激烈,掐灭烟头指着我就咬牙狠狠说道:

    “本来就是!这个小杂种只要还活着,就改变不了她是我和我婆娘的种的事实!

    她的身上流淌着我们老金家的血,她一身骨肉都是我和她亲妈给的!我想让她死,她就得死,她是我的孩子,就算我不要那也是我的!”

    “我又不是一样物品,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丢掉,丢掉了还不允许别人拥有,你怎么好意思想这种好事呢!”我被他气得脑袋疼。

    他继续厚颜无耻地咄咄逼人:

    “正好今天大家都在,那我金万和,就和你祝英、祝漓,把话说清楚了!你不愿意借寿给你哥,可以!现在你哥已经没了,我们不要你的小命了,但你也休想和我们金家撇清关系!

    你就算被祝家收养,你也是我金家的血脉,你哥不争气死了,你作为我和我婆娘唯一的孩子,你要承担起赡养我们老两口的责任!

    我已经找人咨询过了,就算你已经上了祝家的户口,只要你和我们两口子有血缘关系,你就得为我们老两口养老送终,不然,我就把你告上法院,到时候你不愿意养,也得养!

    不过祝漓,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事你我完全可以在私下和平解决,对你好。

    只要你今天立字据答应每个月给我们老两口一万块钱的生活费,我和我婆娘要是有个病痛不舒服,你也承担我们的医药费,疗养费,我保证以后再不打扰你的正常生活。

    否则,我就让人写状纸,把你告上法院,我不但要告你不赡养老人,还要告祝英拐走我女儿!我让你们父女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每个月给你们一万生活费,还要负担你们的医药费疗养费?”我爸被气得脸发青,指着金万和厉声道:“你把我闺女当成提款机了是吗!姓金的,有本事你就去告,我就不信这世间还没有王法了!”

    “她的命是我给的,就该赡养我们,别以为她上了你们家的户口本,就能摆脱我们,不想给钱就学古人剔骨还父割肉还母啊!”

    胖女人也跟着附和:“就是,她是我们金家的种,就该给我们养老送终,负责我们的饮食起居,我们不让她在床前伺候着就已经不错了!只让你们拿钱交差,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们两口子也太不讲理了,哪有逼着自己当年不要的孩子给你们养老送终的!”灵棚下的邻居们忍无可忍指责道:“祝家那丫头欠你的二十多年前就被你们两口子拿走了!现在你们哪来的脸说祝家丫头的命是你们给的!”

    “你们一家,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而面对村里邻居们的谴责,金万和仍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振振有词道:“你们认借寿,法律可不认!我话搁这了,要么给钱,要么咱们法院见!”

    我张嘴欲怼回去,江寒倒先我一步恐吓道:“好啊,要钱可以,我帮小漓给!但是怕就怕,你有命要,没命花。”

    金万和瞪大双眼:“你什么意思!”

    江寒勾唇,森冷一笑:“没什么意思,纯属友情提示罢了。”

    金万和身后的酒肉朋友闻言赶忙悄悄扯了把金万和袖子,压低声提醒:

    “老金,你还是收着点吧,现在村里不太平……那晚上龙神显灵你也看见了,要是真惹怒了龙神,吃不了兜着走的人,可就是你了!”

    “是啊,咱们活人可没本事和神仙斗啊。”

    金万和听见这话也犹豫了一下。

    我趁机补刀:

    “你可以去法院告我,我等着你的传票,正好我今天有空,现在天色还早,我马上就可以去县城医院做伤情鉴定,我倒要看看,是拒绝赡养父母的罪名大,还是蓄意谋杀的罪名大。

    对了,我还要提醒你,你那套歪理在村里用或许可以唬的住几个人,在法院,就算你们是我亲生父母,你们想杀我,也犯法。

    而且,你当年遗弃我的事,村里所有人都知道,在场的乡亲们都是我的证人,我爸给我上户口的时候,乡镇派出所的民警也已经核查过我的来历。

    如果非要追究,我爸非但不犯法,法院还会定你们一个遗弃罪,遗弃罪和蓄意谋杀罪并罚,后面再加上一个敲诈勒索罪,你猜,你们两口子得蹲多少年大牢?”

    “我、我们……你少在这忽悠我们!”金万和有点慌了,死鸭子嘴硬道:“我告诉你,我认识的有人,他懂法律!你不给钱,就是犯法!”

    我无奈冷笑:

    “你们对子女,还真就一丁点真感情没有……全是算计!我可以给你们钱,但你们敢要吗?

    只要你们敢收我的钱,那你们敲诈勒索的罪名就成立了,我还可以一次给你们转十万,足够你们在大牢里包吃包喝十年了!

    哦对,忘记了我家那位龙仙大人很小气,如果让他知道你们敲诈我的钱,估摸你们等不到被收监教育的那天,就已经被他一口吞了。”

    “龙仙……”金万和老脸一青,底气不足地支吾争辩:“龙仙又怎么了!正经神仙,他敢、敢对凡人下手吗!”

    “那你试试好了。”我捂住流血的额头,不屑地说完,拉上我爸就走:“爸,咱们回家。”

    这回金万和两口子没敢再拦我们,江寒见我和我爸先走一步,狠狠剜了金万和一眼,回头准备跟上我们。

    我爸余光扫见江寒追上来的脚步,抓住我闪身往拐角墙根处一躲,迅速掐诀念咒,大手一挥,就带我消失在了金万和家附近。

    再落地现身,我们已经站在一片挂满枯黄枝叶的竹林内了,竹林的另一头,正是村里那座存在了两百年之久的老土地庙……

    土地庙前,我那位已经去世的哥哥,魂魄正站在庙门口,远远冲我们招手微笑。

    “哥……”我意外地看着他,跟上我爸的步伐,前去与他会合。

    “祝叔,妹妹。”他迎上来,惨白的面容上终于有了轻松笑色,温声同我们打招呼:“你们真的,来送我了。”

    我爸见到他,严肃神情也柔和了几分,像个疼爱他的长辈般,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问:“是不是等久了?”

    我哥摇摇头,唇角始终挂着微笑:“时候还早呢,今天天黑之前报名下去就行。”

    我爸嗯了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冥界通用的冥钱,塞进他手里,嘱咐道:

    “土地神君这里,我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晚点来接你的鬼差是我同事,他们会按规矩将你先带下黄泉路,再押送去判官殿,你小子啊,运气好。

    冥界有位大人物发话了,过三殿会审的时候,不追究你借小漓寿的罪过。

    但你上一世做了孽,还是得去鬼牢受点苦,在冥界服役几年,不过啊,我查过你上一世的资料,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还不到穷凶极恶的地步,按照以往的前例来推测,判官大概率只会体罚你几年,皮肉之苦不会受多少。

    这些钱你拿着,我和他们通过气,罚你入鬼牢的时候不会搜你的身,要是你挨打挨得受不住了,你就拿钱去向行刑鬼吏求个恩典,让他放过你。

    若是你能忍住皮肉苦,就把钱留着,在服役的时候用,多余的还能去鬼市买点好东西犒劳一下自己。

    这些钱,应该能撑到你服役结束,你在下面赎完前世的罪孽后,我会亲自去接你投胎。

    那位大人物还额外给了恩典,命轮回殿在你投胎时,给你挑个父母恩爱,正直友爱、和睦温馨的家庭,你投胎过去,可以做最小的儿子。

    虽然家庭经济条件可能一般了点,但胜在,父慈子孝,父母恩爱,兄友弟恭。他们,肯定会对你好的,就当做是、弥补了你此生的遗憾。”

    我哥低头,握住我爸给的冥钱,笑着笑着就掉下了一滴眼泪。

    泪水洇湿冥钱上的朱红符文,我爸沉沉叹口气,伸手给他抹去眼角湿痕,

    “你在下面的衣服,房子,还有所需要的东西,我和你妹妹会在你头七,五七的时候给你烧过去。别太紧张,下面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有什么事,就去找带你下地府的鬼差,或者给我托梦,我帮你办。”

    “好。”我哥哽咽着重重点头,一把捞过我爸的手,内疚自责道:“刚才,我爸妈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对不起、对不起祝叔……”

    “你对不起谁了?他们造的孽,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爸强势安慰道:

    “你就安心去做你要做的事,走你该走的路!孩子,人生来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家庭,即便一出生就输在起跑线上,那人生剩下的路,难道还能不走下去了吗?

    叔知道,你这辈子负重前行才到达终点,吃了不少苦,但现在,所有苦难都结束了,人死如灯灭,世间恩怨尽消,以后,好好为自己活!没有人,能够再拖累你了。”

    “我很多时候就在想,他们为了我,借走妹妹的寿,给我多活了二十多年的机会,这二十年对我来说,究竟值不值。”

    他低头,轻轻靠在我爸的肩上,像个没有父母疼爱的孩子般,委屈哽咽诉苦:

    “祝叔,这二十多年,我活得真的好累……有些事,我明知道是错的,却无力改变。

    从我上大学开始,我爸妈就不停地告诉我,他们养我,有多么不容易,他们疼爱我,为了我付出多少心血,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要牢记他们的养育之恩。

    小时候他们的宠溺对我而言是可以炫耀的资本,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爱,就变成了压在我身上的一座大山。

    我每天都要背着这座大山,努力往前爬,哪怕双手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我也不敢停下来,因为我要带着我背上的这座大山,享清福,过好日子。

    我从大一开始,就四处找工作,每个月只敢给自己留五百块钱生活费,我的西装是租来的,我出门连共享单车都舍不得骑,我想攒钱,给我父母,让他们心安……

    我赚够一百万的时候,真的很开心,原本这一百万是想补偿给妹妹,但后来,我觉得妹妹可能根本不稀罕这些钱,我就把钱,给了我爸妈……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骗我,给我买的药不对症,可我每次看见母亲鬓边的白发,看见母亲眼里的担忧,我就舍不得对他们有一丝丝的怨,我只能默默将药吃了。

    人性都是自私的,没有谁规定,父母就该为子女付出,他们想为自己的未来多留一重保障,我理解他们。

    我的命,是他们给的,所以哪怕他们放弃我,我也不会恨他们……只是祝叔,我好像这一生,都是在为别人而活。”

    我爸抚了抚他的背,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没办法的不住叹气。

    “从没有人关心过我,一个人在外地,能不能吃得饱穿得暖,我爸妈,也从没给我塞过钱,没为我打点过什么……祝叔,我好羡慕妹妹。”他将头埋在我爸肩上,忍不住地痛哭出声。

    我爸皱着眉,拍拍他后背低声道:“好了,一个大小伙子,动不动就哭成这样,像话吗?你小妹十来岁就不哭鼻子了!”

    知道他心里难受,我爸放轻语气,温柔抚他头:

    “谁让你运气不好,投胎到那没心没肺的两口子家里,如果当年你和你妹妹一起来我和你婶子家……我砸锅卖铁,也要治好你。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小妹是我闺女,我现在,也拿你当自己儿子看待,你爸妈没给你准备的,我祝英给你准备!我保证,你下去后,不会比别的鬼缺什么少什么!”

    “好,祝叔……我信你。”我哥抽泣点头。

    我等他诉完苦,发泄得差不多了,才把一块雕龙白玉吊坠送给他:“哥,这是我家龙仙大人让我转送给你的,说是能蕴养魂魄,对你的身体好。”

    我爸拿过吊坠,亲手给他戴上,“你别小看这枚吊坠,这可是仙家宝物,你啊,也就是摊上了一个当神仙的妹夫才能见到这种好东西。行了,记住我和你说的话!有什么问题,托梦找我,下去后听鬼吏的话,熬过七七四十九天,就好受了。”

    “我记住了,祝叔。”

    他红着眼眶真挚点头道谢,转头看向我,不放心地拉住我手,嘱咐道:

    “妹妹,你要乖,听祝叔的话……哥下去后,你我也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面了,但你记住,哥哥会想你,在另一个世界,还有哥哥牵挂你。”

    我抬手拥抱住他,眼眶酸涩地笑着点头:“哥哥,放心去吧。我和我爸会按时给你送衣服送东西,阳界有新鲜玩意了,我就烧给你。”

    “好……”他用力按了下我的后背,依依不舍地低喃:“应该早点与你相认的……”

    等候在土地庙内的年轻鬼差见我们叙旧叙的差不多了,才吊儿郎当地甩着铁链子走出来,闲散地向我爸打招呼:“大统领,好久不见!”

    我爸睨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递给他:“来一根?”

    年轻鬼差笑吟吟地抬手拒绝,打趣道:“嗳,统领大人你可别害我!你这是行贿,我家统领知道会缝我嘴巴的!”

    “你放屁,你家统领不就是你自己么!”我爸不客气地把烟塞自己嘴里,掏出打火机点燃自顾自吸了起来。

    年轻鬼差气呼呼哼了声:

    “毛线,我只是个代理统领!我家统领啊,二十多年前请假偷懒跑了,自己躲人间享齐人之福了,我想破脑袋都联系不上他!

    他这一请假,消失得无影无踪,害我替他干了二十多年的苦力,你瞅瞅,我才一百六十岁,鱼尾纹都快给我熬出来了!”

    “你要是不爽,你也可以请假。”

    鬼差摊手无辜道:

    “我也想啊,可是冥王不批啊,我去年刚把请假条送上去,黑白无常两位大人当晚就把我请去冥殿喝茶了,还问我是不是生活上遇见什么困难了!

    我说我没有遇见困难,我只是单纯想休假,无常大人上来就要关怀我,吓得我当场就把请假条吃了!生吞的!

    我说我的大统领爷爷,您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啊,您看您现在身份都已经暴露了,实在不行,你在阳界远程办公?

    你可怜可怜我吧,现在勾魂司的中层领导队伍里,数我年纪最小,但他们都说我身上班味最重,再这样下去,您最爱的副统领就连媳妇都找不到了,得打一辈子光棍!”

    “你不是对鬼市卖衣裳的宋娘子有好感吗?回头我把她联系方式推你!”

    我爸吐出一卷白烟,精准拿捏年轻鬼差的软肋,年轻鬼差一听这话,顿时态度大变,挺直腰身拍拍胸膛元气满满的保证道:“哥你就放心吧,把勾魂一部交给我,我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爸嫌弃瞥他:“那真是辛苦你了!”

    年轻鬼差打个响指一身正气:“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我爸递了个眼神过去:“行,先把他带下去吧。”

    “好嘞哥。”年轻鬼差态度贼好的拿起铁链就要锁人,但……可能是碍于我哥和我爸的关系,他最终,没好意思直接锁,而是把铁链另一头塞进了我哥手里:“拽着链子,别撒手啊,我开阴阳道,带你下去。”

    我哥不舍地回头看了我和我爸一眼。

    “好……”

    仅一眨眼的功夫,年轻鬼差就和我哥一道消失在了土地庙门口。

    目送他们下去了,我爸才放心拍拍我肩膀,“走吧,我们也该回家了。”

    我点头:“嗯……”

    想了想,好奇追问:“对了爸,你刚才说的那位冥界的大人物,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