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郡主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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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汀兰苑后,宋千和给了吴翎一锭金饼,道:“吴翎,此番辛苦。一点钱财,聊表心意。”

    吴翎淡淡回绝:“分内之事,大小姐言重了。”

    “你收下。”她强调,“看着你如此模样,不做些补偿,我实在于心不安。”

    “这样吧,”他忽笑得爽朗,像是落叶激起澄澈静水,浮光跃金间模糊了视线:“大小姐请我在汀兰苑吃顿饭,如何?”

    “啊?”宋千和微愣,完全未曾想到他会提这个要求,就像没想到他会突然笑一样。

    他笑起来很漂亮,尽管絮多时候他的笑都没什么感情,像是木偶的笑,皮肉一直不知疲倦牵扯着,因此尽管那弧度很完美,映在人眼中却如水中之月,却是凝视越发觉越不真实。

    “是卑职僭越了。”

    “可以。”她回过神满口答应,“你也许久未进膳了。一心,传膳。”

    吴翎又笑:“多谢大小姐了。”

    本就到了晚饭时分,所以这膳上得也快,摆了一桌。菜色明显是她的口味——她不爱辛辣,因此菜色少见茱萸花椒;她爱甜的,所以有一道糖霜挂芋头;油盐炒了葵菜、鸡蛋和着韭菜;清炖的羊肉配上少许蘸料,鸡鸭猪筒骨炖了几个时辰的清汤……并不奢靡的家常清淡口味,跟她的人一样。

    菜上好后宋千和坐了小会儿,呷一口茶,缓缓道:“你吃吧。我去楚娴院里。注意关好门窗,别让外人瞧见。吃完就去休息,碗筷叫屋子外的思意收拾便好。”

    他一直低头未动筷,似乎在等着什么,听此话后竟释然笑了:“大小姐慢走。”

    如释重负又带点儿遗憾的笑。

    宋千和颔首告别,眸光不如以往清澈,反倒如同包了絮的琥珀,其中自有秘密蕴藏。自今天下午他回来,这忧虑就没断过,吴翎不傻,一眼看出其中必有隐情,他会自己搞明白的。

    门被关上,她真的走了。吴翎望着那扇雕花木门,夹了块羊肉,香嫩柔软,很好吃。

    他是想和她一起进膳的,尽管回过神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鬼使神差说了那句话。他觉得她知道他的意思,但她没有照办。

    她没有跟自己在一块儿吃饭,吴翎又夹了块肉,罢了,本就是自己在奢求。

    秦海灯吃完后找人说了会儿话,然后才回了自己屋,他出去两天,屋内窗户却刻意没关上,初夏风大,房间里被吹了不少灰尘柳絮。日头已经落了,他却不急着点灯,反倒拿起窗台上不知是谁搁这儿的三个破竹筒,细细小小,不细致看只会认为是哪只喜鹊衔到这里玩的。

    秦海灯借着暮色打开第一个竹筒:

    “宋琦明小厮于昨日申时一刻(15:15)秘密兑五百金。”

    这是探子给他的回信,在回鸮影司之前,他就派人盯紧了宋琦明和他的身边人。

    尽管将他列为嫌犯不符合常理,但除了他还有第二种可能吗?莫非世上真的有鬼?

    他可不信。

    他刚刚向府中门房套话,宋大人昨日出府,几时走几时归,那门房嘴严得很,只说宋大人昨日确有出府,其他一概糊弄。

    这是心中有鬼。

    宋琦明昨日上午出府,他在午时二刻(11:30)发觉黄金失窃,知情者唯有自己,宋千和与一心,他末时一刻(13:15)出府兑金,并派人盯着宋琦明那边,果然有下一步动作,他的小厮在申时一刻(15:15)秘不作声兑了五百金,而昨日酉时三刻(17:45),黄金已然归还。

    宋琦明昨日何时出府已不可考,但他能知道他何时回府。

    秦海灯打开第二个竹筒。

    申时六刻。(16:30)

    昨天申时六刻宋琦明回了府,他回府后半个多时辰,黄金便回来了。

    五百两黄金,宋琦明是不缺这五百两的,他在户部任职,宋府又家大业大,怎么可能缺钱?

    很明显,他只是挪用了这五百两黄金。府内有钱,但许是一时凑不出五百两黄金的现金,因而然他挪用了女儿的嫁妆。

    秦海灯思量,他大约是在早上秦海灯查房后通过什么法子支开了刘婆,偷偷拿走了那五百两黄金,又叫心腹拿着零散金银去钱庄兑出五百两,还很细心的兑了金饼,要一口气兑出这么多可不容易,这也是为什么宋千和叫他去打金饼而不是兑,不过宋琦明身为户部高官,自然有门路。因那莲花金饼更不是通行样式,找也找不来,所以箱内自然没有。不过那莲花金饼是置于箱底的,若非是他们,谁会没事儿翻开看看?用普通金饼已经够了。莲花金饼可以以后再说。

    若非他昨日午时又去库房看了一看,宋琦明挪用金饼之事大概还真没人发觉。

    那么,秦海灯托腮看着第三个竹筒,是什么促使他这么做?

    他之所以会认为宋琦明有嫌疑,仅仅是通过排除之法。若以常理考虑,一个父亲为何要给女儿的婚事添乱?就算要用五百两黄金的现金。也可去钱庄兑换,就像下午那样,难道真的是万分火急,刻不容缓?是何事?

    何事让他如此着急。

    宋琦明上午究竟去了哪里。

    就在他思忖间,屋内已彻底暗了下来,没了太阳的天幕彻底无光,弦月未升,看不清任何字。秦海灯点了灯,拆开了第个三竹筒。

    比之前两封长了些。

    “呵……”他不屑轻笑一声,只将此封密信放置烛火之上,焚烧殆尽。

    大小姐刚听到黄金失窃就让一心把刘婆灌醉,谁知道刘婆醉了会说点什么呢?她又一直待在府中,可以等着守株待兔,恐怕早猜到了吧。

    怪不得她一直那个表情。

    汀兰苑点了灯,萤萤烛火从窗纸透出去,引得夜蛾小虫不断冲撞。宋千和在缘梅馆用了膳,和楚娴聊到很晚才回了自己自己院。眼下到了她平日里睡觉的时辰,却不见她脱簪换衣,只半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手中是无艰深晦涩之著作,神色却像读了什么难解玄妙之语般难看。一心吹灭些蜡烛,屋内霎时暗了不少,她劝解道:“小姐,莫要晚睡,伤了身子。明日我们还得去赴宴呢。”

    宋千和缓缓抬眼,眼中忧虑仍未消,没理睬一心的话,自言自语道:“你觉得叔父……上午去了哪里?”

    “那五百两黄金,最终交给了谁?”

    “一心,”她叫住一心,“你叫思意,这几日找叔父身边人细细去套话,他昨日去了哪里,有什么目的,见了何人……叔父身边人嘴向严,戒备心也强,能套一点算一点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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