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投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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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府那帮乐工吴王妃大多认得,以前胡贵妃也爱吹拉弹唱,常在宫里奏乐,她也有幸当个陪伴。

    但今日上来的这些她却一个不识,仪态也与南府不同,多少有些散漫随意,要不就是步伐僵硬跟挺尸似的。

    吴王妃诧道:“几时换了这些人?”

    她养胎不过几个月,宫里居然天翻地覆。

    徐宁嘴上说,“谁知道呢。”

    心里暗暗佩服温妃手脚之快,她不过提供了个方案,婆婆就雷厉风行将事情给办妥了。看来,温妃是真的很希望儿子能成为太子,难怪当初会情急乱智。

    其余人不似吴王妃这般熟稔,俱正襟危坐等着听戏。一般来说听戏有雅俗之别,似胡贵妃这种端庄典雅的贵族女子,听的多数为《锁麟囊》《柳迎春》《长生殿》之类,逢着太后千秋这等日子,要么就是《麻姑献寿》《八仙报喜》,图个热闹。

    但今日这出戏显然别开生面,上来就有个涂花脸的俏皮女子上来一通吟唱,继而却见人抬上来一口棺材,那女子还作势拿斧头将棺木劈开。

    胡贵妃铁青了脸,荒谬,这曲目是谁排的?寿诞竟弄得这般不吉利。

    待要叫管事们过来审问,奈何太后尚未发话,只好暂且按下不表。

    吴王妃也被那棺材给吓住了,怕看却又忍不住想看,悄悄问徐宁,这是讲什么的?

    徐宁便告诉她,这出戏叫《大劈棺》,不是悲剧,其实是滑稽戏。讲的是庄子之妻田氏立誓夫死不嫁,庄子遂假死以试其真心,结果田氏真个上当,还在孝期就被楚国王孙看上,意欲琵琶别抱,怎料这王孙有心痛病,须服人脑髓方能痊愈,田氏遂劈开棺木,欲取亡夫脑髓,却不料庄周“诈尸”,死而复生并痛骂田氏,田氏于是羞愤自尽。

    编这出戏的人定是个腐儒,想要警告世上女子安分守己从一而终,殊不知只会沦为笑谈——这出戏在民间流传甚广,大多只为看个新鲜别致,没几个认真往深里想。更何况,守寡不过是有钱人的把戏,那些穷苦人家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闲情叫媳妇守节呢?

    吴王妃是个感情丰富的,瞧着还挺催泪,“就算要改嫁,好歹过个一年半载,哪能坟前就勾搭上了?”

    难道往日夫妻恩义都是笑话不成?

    徐宁道:“

    庄周丧妻之后还鼓盆而歌咧,这又算得了什么。”

    他自己都没把老婆当回事,凭什么要求老婆为他从一而终?这世道讲究你来我往,切莫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当然,这些不过是杜撰的故事,无须当真。

    吴王妃听得咋舌。

    其余嫔妃虽有些按捺不住好奇观看的,却大多觉着上不了台面,尤其之后的几出也没强到哪儿去。

    如《纺棉花》讲的是张三外出经商,妻子王氏在家纺纱春心荡漾,唱着小调自娱自乐,张三回来后想看老婆起没起外心,隔着窗户彼此试探,其中穿插各种诙谐俚俗小调,最后开门相见,夫妻俩大团圆。

    这些曲目多源自民间传奇掌故,登不得大雅之堂,其后又有几折出名些的,如改编自水浒的《坐楼杀惜》,改编自西游的《大闹天宫》,更令胡贵妃坐立难安,觉得有失身份,那一声声奔雷般的叱咤听得她耳朵疼!

    胡贵妃实在忍无可忍,对邓太后陪笑道:“南府今日实在荒唐,净弄些不入流的来,臣妾回去定会好好责罚他们。”

    邓太后面无表情,“是么?哀家听着挺好的。”

    胡贵妃:……

    老虔婆莫不是吃错药了,往日那么好的丝竹管弦都不爱听,却爱这口?

    每出戏谢幕之间,又有不知从哪冒出的杂耍艺人上台,表演些吞剑、顶碗、走钢丝、胸口碎大石之类的戏法,嘈杂非凡,嫔妃们都感到耳朵里嗡嗡作响,邓太后却是情不自禁地喝起彩来,又叫侍女抓了一大把金瓜子,上去分赏给那些人——对向来刻薄的太后娘娘而言,这出手委实算大方了。

    吴王妃也很意外,可转头瞧见李凤娘吃了苍蝇似的脸色,不禁高兴起来,亏她花那么钱绣制凤袍,还不如这些市井玩意更能讨太后玩心,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到最后一折戏时,邓太后指着其中一张分外眼熟的面孔讶道:“她是谁?”

    两位贵妃明知道也不肯说,纷纷摇头。

    散场后,温妃方才卸了油彩,施施然上前来,腼腆道:“臣妾无才无德,唯有效仿戏彩斑衣博您老人家一笑,还望太后见谅。”

    看得出登台表演挺羞耻的,尽管她只唱了一小段。

    徐宁很佩服婆婆豁得出去,但这样也更显情真——除非太后

    真个铁石心肠,否则必会动容。

    显然,邓太后就是个朴实的老太太,且口味和一般农妇没啥差别。

    她竟开恩允许温妃坐到身边去,还热烈地探讨起戏文来。

    胡贵妃嫉妒得帕子都要撕碎了,温妃那个猪脑子怎会突然开窍?再说,她怎么知道太后喜欢这些。

    连自己都还蒙在鼓里。

    瞧见婆婆那样子,吴王妃知道自己该撤退了,否则待会儿定会拉着她大发牢骚。

    尽管有些依依难舍,但吴王妃还是借口胎动不适,先回家养着去,叮嘱徐宁记得帮她告假。

    李凤娘瞧见徐宁那副胜券在握模样,蓦地心中一动,会是她想的招么?

    是夜,温妃难得被留慈宁宫用膳,原本还想留徐宁作伴,徐宁婉言谢绝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这才是做好事的最高境界。

    何况齐恒还等着她哩。

    徐宁快步来到宫门外,果然就看到那辆眼熟的马车,而齐恒正风度翩翩在一旁侯着她。

    想来也有半个时辰了。

    徐宁刚做成一件大事,迫不及待要同他分享,尤其今日十分热闹,还掺杂了南阳侯夫人被打跟李凤娘献衣,这么多新闻混杂在一起,先说哪件好呢?

    齐恒却只神情专注看着她。

    然后,在徐宁还未来得及张口的时候,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住她的唇。

    徐宁一开始脑子是涨的,而后,她才缓慢意识过来,这种场合,似乎不该有这样私密动作。

    里头的宾客还没走完呢。

    待要骂他两句,然而齐恒完全没有做错事的内疚,反而悄悄询问她,“可好?”

    是问吻技长进了吧!

    徐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