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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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座谈会在康体中心的放映厅进行,杨皓月抽调钟笛和袁梦洁去做迎宾。

    钟笛的旗袍腰线出了问题,吴萱萱拿针线帮她缝补。余湘路过看见,说吴萱萱缝的不对,把旗袍接过去,一针一针帮钟笛缝好。

    “昨天晚上怎么站在门口又没进去?”余湘问钟笛。

    “接到一个业主电话就先走了。”

    “你走了凌程也就没心思弹了。”余湘笑了笑,冲两个姑娘说:“先走了,我也去参加座谈会。”

    吴萱萱觉得余湘话里有话,想盘问钟笛,钟笛已经溜走。

    换好旗袍之后,钟笛发觉不方便骑电动车,小跑着去了康体中心。到了地方脸上出了汗,躲在隔间悄悄补妆。

    杨皓月挑剔,总希望自己带的兵时时刻刻都拿得出手。

    凌程隔着半道门看见她在涂口红,她这张脸哪怕添了艳色,也压不住纯情的特质。这份特质只是特指她的外表。

    引导嘉宾入场时,钟笛走在凌程右前方。凌程的目光往她腰上落,又移至脚踝,觉得这身旗袍的款式并不衬她。脑中又回忆起她穿布料很少的衣服。

    钟笛是懒惰的美人,只在恋爱初期投他所好。有一回他们吵的厉害,凌程说她心思不在他身上,她反问:“让你看着有欲望,在床上把你伺候好了就叫心思在你身上吗?”

    最后一年,他们俩都走了极端,凌程甚至没有特别好的亲密体验。

    落座后,钟笛弯腰帮凌程调试话筒。凌程微微侧头,看见她的耳洞已经完全闭合。

    她的耳洞是他陪着去打的,当时她为了拍片带耳环好看。她那段时间什么活儿都接。

    打耳洞之前钟笛有些紧张,凌程便自己先打一个替她试试疼不疼。他不戴耳钉,没过多久这个洞就闭合了。

    钟笛不喜欢他送太贵重的礼物,所以过去他送她最多的就是耳钉耳环这些小饰品,看到漂亮的就想买给她,也不知道分手后她是否都已经扔掉。

    讲座开始后,袁梦洁偷拍几张凌程的侧颜,发在管家小群里。姐妹们评头论足,胆子大的还开了几句带颜色的笑话。

    吴萱萱受到启发,私发消息给钟笛:还没问过你,他那方面怎么样?

    钟笛不打算回。

    恋爱四年多,上床的时间比约会的时间多。傻到用他的投入程度来佐证他真心深浅的阶段,钟笛对自我的厌弃达到顶峰。

    而最初甜蜜的那两年,她因年纪太小顾虑过多,只记住他的疯狂和热情,并没有太多生理上的愉悦体验。

    到最后,爱也是恨,恨也是爱,欲和痛齐头并进,完事之后只剩下空虚。

    袁梦洁戳一戳钟笛,“所有的英文术语他都用中文给这帮业主解释清楚了,完全不装。他发音是不是特别标准啊?”

    钟笛的口语非常好。入职时大家并不知情,他们的工作性质基本上用不到英语。三年前社区住进来一位南陵大学退了休的外教,外教突发旧疾,管家联络他的亲人,钟笛的口语能力这才有机会得到展现。

    事后杨皓月细细查钟笛的简历,普通大学,普通专业,不明白她英语为什么这么好。问她是不是爱看美剧,热衷欧美文化,她都否认。

    有一个十六岁就去了美国的前男友,曾经生过要追随他留在美国的心罢了。背后的勤学苦练,为了存留学费用苦苦做兼职的岁月,钟笛快要淡忘一大半。

    钟笛回袁梦洁的话:“应该是吧。”

    “我要是能谈个这种的就好了,哪怕只是谈一场,没有未来也无所谓。你说是吧,小钟姐。”

    “嗯。”钟笛一边查收微信消息,一边敷衍着点一下头。

    江正昀对她说:钟管家你好,晚上想请你来爷爷家做客,盼你赏光。

    钟笛忙完回到服务台,看见角落里放着几个礼品袋,上面的logo非常乍眼。

    “你的?”她问吴萱萱。

    吴萱萱托腮,细细打量穿旗袍的钟笛,“江老爷子的帅孙子送的,不仅送了你,还送了我,咱俩的一模一样,他说跟杨总报备过了。”

    钟笛耸一下肩膀。

    “靠,这是lamer明星修护套装啊,一套八千往上了。我问了杨总,杨总竟然没说啥,说让我们俩就收下吧。你说杨总是不是也收了?这位小江先生也太壕了。”

    “那就收下吧。”钟笛把东西放进休息室,换回工作装,准备去找工程部协调一个上门维修。

    杨皓月打来电话,让钟笛添加一下凌程的微信好友。

    “谢天铭明天休息,你帮我写一份材料。缺资料找凌程要。”

    钟笛还未接话,杨皓月又说:“没看出来凌程讨厌你,希望你也能放下芥蒂。管家部如果增开营收版块,必定跟医院挂钩,跟凌程搞好关系没坏处。”

    挂了这通电话后,钟笛点开杨皓月推来的名片,凌程还用五年前的头像,是她拍的一个熊猫玩偶。

    这玩偶如今还在她床头。

    -

    凌程在B区门口看见江正昀的车。几个小时后,江正昀和钟笛在楼下小花园散步。

    重逢后他第一次看见钟笛走这么慢,她背着管家的帆布袋,微微低着头,不怎么往江正昀的方向看。

    江正昀频频侧头看钟笛。晚饭的饭桌上,不管她说什么爷爷都笑得很开心。保姆阿姨说追小钟管家的人可多了,她听见后谈不上害羞,但好像一提到感情问题,她的眼神就变得迷离。

    “有喜欢的人吗?”江正昀对钟笛的兴趣有老爷子推波助澜的缘故。他自己仍然不怎么动心。

    钟笛肯跟他散步也是为了迎合江爷爷的热情。

    “有吧。”她说完藏住轻蹙的眉心。

    “那怎么没在一起?”

    “没缘分。”

    江正昀不再问。

    这是凌程打来语音电话——

    “社区医院有辅酶Q10吗?”

    钟笛先是一怔,又结巴起来,“没……好像没有。”

    “钟笛,我不太舒服。”

    钟笛匆忙与江正昀道别,人进了电梯之后才重回理智,怀疑这或许是凌程的一个谎言。

    走到527门口,刚站定,没来得及犹豫门就被打开。凌程只低头审视她一秒,随后猛地将她扯进门内。

    “你疯了吗?”钟笛抬起胳膊护在身前,手肘往外抵挡凌程贴近的胸膛。

    凌程加重双手的力度,紧紧控制着钟笛的肩膀。他额头往下,抵在门板上,并不看她的眼睛。

    他胸膛里正拼命抑制着一股浓烈的、肮脏的、卑鄙又活该的情绪。

    他感受到了钟笛猛烈跳动的心脏,却不知道什么样的开场白既可以让自己占上风,又可以狠狠刺中她的理智。

    最终他开口问:“听说钟管家五年没谈过恋爱了,孤单吗?”

    熟悉的气息落在耳畔,钟笛的肩头似要被他滚烫的手掌灼伤,热源传回心口,如同陨落的烟火顷刻间在干燥处烧出一个黑洞。

    “没有恋爱关系,就代表没有性生活吗?”她语速很慢,语气也不甚分明。关于伪装这个技能,她永远比凌程段位高。

    凌程骤然松开一只手,死死掌控住钟笛的下颌骨。他逼迫她抬头,目光落进她似笑非笑的眼睛里,试图在里面抓住一星半点的他想要的情绪。

    可惜除了轻视,什么都没有。

    “凌程,都五年了。你贱不贱啊。”钟笛又缓声开口,往他心里的那滴剧毒里增添更恶毒的成分。

    昨天中午钟笛才得知,原来当年他没回头,不是因为他听见了她的解释之后选择不相信,而是他压根就没有听她的解释。

    这更讽刺。

    因为在那之前的半年,他们分手前下的那场暴雨中,最冷的雨水都源自于他的“不想听”和“厌倦”。

    如果再回到刺破他谎言的那个傍晚,钟笛想她一定不会怂恿徐友坤的外甥麦喆做她的帮凶。

    凌程的谎言再令她难受,他朋友们的话语再令她心寒,那又如何。再失望,再难过,都不至于让她用自损名誉来狠狠报复他。

    那时她该做的,就是转身离开就好。

    可那一年,她只有二十三岁。二十三岁的钟笛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十八岁时就爱上的人。她怎么可能不伤心,她怎么可能还拥有理智。

    那一年凌程回国四次,三次是为了她。她本来以为第四次也是为了他,直到看见他跟朋友的聊天记录,才得知,他在十天前就悄悄回了国,瞒着她一个人。

    他的发小陈靳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们俩之间永无秘密——

    陈靳:你可千万别让她知道你跟梓伊他们去新疆的事,我瞧着你挺累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话说你跟梓伊有没有那啥呀,我瞧她回来之后特开心。

    凌程:?前因后果你都知道……这事不说了,反正钟笛也忙,没工夫管我。

    陈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