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篇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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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决嫌弃张涟,他从没见过哪个小女孩这般惹人生厌,瘦削的皮囊下藏着变色龙的龌龊心,忽视谁,对谁巧言令色手到擒来,没有一丝童真。

    那日柯凌带张涟去老宅,交代她说出重点,她便邀宠般全背出来,一气呵成,话毕还朝她大姐姐讨好地笑。

    依附他们这圈层的人不少,柯决见惯了卑躬屈膝的男男女女,高兴时会赏他们,想花钱时会施舍他们,陷在淤泥中的他们极为听话,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和家里养的哈巴没分别。若说他们生活艰难变成这模样可以理解,不满十岁的张涟必是天生下贱。

    柯决母亲精神状态不好,常年吃药,在家中某处小别墅修养,家里的风雨向来传不进她耳里,不知怎么,张涟的事竟被她知道了。

    柯决看望母亲,母亲慢悠悠喝中药,放药碗时她轻声细语嘱咐:“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怨小孩。”

    大人做的恶和小孩无关,崔素玫是可怜人,她走投无路,只能让孩子走死路。

    柯决自是了解了来龙去脉,他知道该埋怨谁,但他无法忍受,无法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挑战他们母子的底线。

    崔素玫是A市一所艺术学院的学生,几年前柯天利在当地投资,某次开业典礼,她做礼仪小姐,因长相清丽被柯天利瞧中,烈酒下肚第二天就被弄到床上。

    崔素玫醒来后,柯天利已经与她发生关系,她想报警被警告不许,和她接头的负责人说,那人能让她家破人亡,她只好屈服,劝说自己只是交易。

    就这样,崔素玫被柯天利包了五年,一边欢喜拿钱,一边隐在暗处苟且。

    柯天利不是专心的人,和崔素玫同一期的女孩有七八个,在A市附近下榻时才会通知崔素玫来服侍,五年几十面,将人脸认熟后柯天利就腻了。

    离开柯天利后,崔素玫带着钱回到家乡,认识了丈夫张景平,张景平是个土大款,待崔素玫大方慷慨,一顿追求下,崔素玫便屈服。

    两人确定关系后没多久,崔素玫忽然发现自己怀孕了,根据日期来说,腹中孩子不太可能是张景平的。

    想到张景平对自己无微不至,想到唾手可得的财富,崔素玫狠不下心,麻痹自己孩子是张景平的,和那个人无关,大着肚子嫁去了张家。

    女孩肖父,张涟的长相像谁崔素玫心知肚明,好在天高路远,她从来没有露馅。

    张景平太讲义气,兄弟情大于一切,兜中的钱全部帮扶兄弟,流年不利,家底赔了精光。人倒霉的时候往往会更倒霉,去年冬天张景平酒驾撞死一老一幼。

    法院要求赔偿三百多万。

    崔素玫能忍受自己穷困一生,无法忍受女儿过这种日子。

    曾经的不堪,现在成了救命稻草。

    崔素玫找到当年酒店的负责人,得到那人明确拒绝,口头说不成只能回归最原始的方式。当初酒店负责人灌醉她们几个女孩,促成与柯天利的交易,那今日她便灌醉负责人,促成他们之间的交易。

    午夜,崔素玫写下血书,赤身裸体自杀于酒店。

    负责人被成功触动,用尽人脉联系到柯家人,孤女张涟入柯凌局,成为一枚棋子。

    可耻,可悲,可叹。

    柯凌安的何心,柯家人都明白,当初柯家老爷子柯立行也曾犯下一桩桃花债,得到柯家姑奶奶的庇佑,偷天换日,私生女变成正头女孩。

    柯老爷子和幼子性格相似,品行上如出一辙,当初的柯立行,而今的柯天利。世上的偏爱不讲原因,若非要原因,只有子类父,父亲呵护儿子如同呵护年轻的自己。

    无论长子柯天羡再务实严谨,次子柯天诚再风度翩翩有口皆碑,也比不得一句“他像我”。

    别家的老太爷早早选定继承人,颐养天年、乐得清闲,岁至耄耋的柯老爷子不愿放权,实则是拗不过自己的心。

    选择自己喜欢的,还是选择其他人喜欢的,似乎是件极难做出的题。

    *

    代餐风波起,不论是荣庆居上下,还是柯家上下都不安宁。

    柯老爷子小女儿风风火火而来,丈夫陈鼎兴高升,听说父亲苦闷,特意播报这个好消息。

    柯家的惯例是姑娘回家,儿子媳妇孙子齐来聚会,一家人相聚时刻短暂,陈鼎兴居要职贤内助柯幼茗自是忙碌,再加上路程奔波,得见一面十分不易。

    这是除夕夜外,柯凝见过家里人聚的最齐的一次,他好久不见的爸妈也到场陪老爷子吃饭。

    陈鼎兴在别处开会,柯幼茗放开了心逗父亲,上处是新鲜见闻,这处是家中孩子趣事,铜锅滚烫,羊肉气蒸腾而出。

    姑娘回来老爷子破例小酌,可能许久不喝,几杯下肚,两脸便上了红色。

    “方姨做的牛肉馅饼还是好香,一定得问个配方。”柯幼茗咬下小口饼子,肉汁在嘴里爆开。

    老爷子夹块肉饼放自己碗里,酒意晕头,想起了许多事:“你们母亲最不喜欢吃饼子,面食中就吃得蟹黄面,某天我让人做鱼头面,她好大的脾气,把碗都给摔了,要她在这儿,这饼怕是进垃圾桶了。”

    柯幼茗拿筷子的手动了动,笑意凝在面上。

    柯天羡罕见地给老爹面子,顺着话说:“爸,你记差了,我妈蟹黄面吃得,鱼头面也吃得,当初在码头的日子她临终还记得。”

    码头风吹日晒,黄姝妹跟着父兄叔伯跑船,饭常吃馊的,衣服常酸臭,没抱过一句怨,没有一点娇气。

    “糊涂了,糊涂了。”

    “老婆子年轻时过的是苦日子,我竟把她想成了呼风唤雨的大小姐。”

    近两年柯老爷子发现自己记忆大不如前,年轻时候的事模糊不清,有的还记了个颠倒,大限不远,能估摸出还有多少时日可以挥霍。

    这种场合,自然没有柯凝这种小辈说话的权利,沉默间隙,柯凝看到爷爷混浊的眼睛亮过一瞬。

    羊肉裹上麻酱,喂在嘴里,老爷子用勺撇去油腥,汤愈发清,望着右侧的女儿突然笑起:“你妈妈可还好?”

    柯幼茗吃饼吃太急,被噎住:“好,姑母也很好。”

    老爷子另执新碗取汤,大块的羊骨被捞起,有滚滚烟雾冒出,托着碗壁放到桌沿,碗被推往右侧。

    柯幼茗受宠若惊,老父亲亲自盛的汤,这待遇她三哥都没享受过。

    “你姑母当然很好,你这个姑母的也得做个榜样。”老爷子举起酒杯,酒水一饮而尽。

    又是黄姝妹,又是柯幼茗妈妈,又是柯家的老姑母,人再迟钝也明白柯老爷子意欲何为,柯幼茗揪心,但无可奈何,只能硬下去接受。

    柯老爷子明白自家姑爷工作的特殊性,柯幼茗不好直接插手,但可从相关人脉出发,只要有想法,就有解法应对。

    话说完,老爷子吃饱了,让儿孙吃个够,自己去偏厅休息,临走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