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卿卿知我意否?》全本免费阅读

    “是四娘啊,”惠王神情未变,敛目偏头一瞬,唇角绽出清浅的笑:“几日不见三郎,我来寻他说说话。”

    “这位娘子是?”惠王的视线重新落在了王静姝身上,目光柔和又友好,声音也如清泉簌流一般。

    王静姝对这样郎君最是没有抵抗力,明明听到了沈莹唤他惠王,却不及见礼,双目有些晶亮地落在惠王下颌,准确的说,是落在他浅笑的唇畔,俊美郎君笑起来,便如静静流淌的山水一般清幽干净,很是顺眼。

    美人自来都是知晓自己美的,惠王也不例外,时人盛行人物品藻,他单就容貌风度上,便被洛京士子和女郎们奉为上佳,对王静姝瞧他的目光并不觉意外,也并不觉得失礼,反还有些欣赏这貌美女郎的率性通脱,笑意不由加深了些。

    王静姝被他包容的目光望得腾起几分不好意思,垂下眼睫,屈膝一礼:“惠王殿下。”

    惠王虚扶一下。

    沈莹这时也同惠王介绍:“殿下,王姐姐出自建业王氏,是我从南方来的表姐。”

    “原是王娘子,”惠王唇角噙笑:“孤恰巧路过,方才娘子惊鸿一展,不知是何舞?”

    何舞?

    王静姝有一瞬的疑惑,刚才的动作根本算不上是舞,不过是几个下意识的动作,这便是不懂舞的人,也应能看出来的吧?

    许是她的神情太好读懂,惠王不由心下一晒,他远远路过,自是将此间动静看了个全,也自能分辨出这是不是舞,有此一问,不过是寻个话头同这女郎多说几句。

    没想,王娘子的心眼这般实,换了旁的女郎,少说也能将话题继续下去,他并无不悦,换了个问法:“孤瞧娘子的身法定是擅舞的,娘子可是要参与端午祭舞的“神女”拔选?”

    端午祭,王静姝倒是知道,可“神女”这词,却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也不难猜,大概又是洛京同建业习俗上的不同,再则,祭舞这词就更好理解了,每当重大的节日庆典亦或是祭祖之时,为祈福亦或是祝祷,自古就有以舞通神之说。

    想来,“神女”应就是换了个说法的主祭。

    王静姝缓缓抬眸,目中礼貌地露着一丝笑意:“我初到洛京,殿下所言,我还不曾了解。”

    眼见这个话题就要没完地继续下去,在一旁听他们寒暄好一会的沈莹有些不耐了,提醒道:“惠王殿下,你不是来寻我三哥的吗?”

    “现拉着我表姐闲话,岂不是在同我抢人,表姐还要陪我放纸鸢呢。”沈莹抬眼直视着惠王,语中多有不满。

    “是孤之过。”惠王声中染上了一丝愧。

    沈莹杏眼上扬,大大方方地就受了惠王的歉,半点也无面对的是皇家成员的怯意,“那殿下去寻我三哥吧,我带表姐继续放纸鸢去了。”

    说着,沈莹便一手拿纸鸢,一手牵着王静姝跑远了。

    沿湖长廊,只留下女郎们纤柔的背影,还有扬若云飞的裙裾。

    惠王目望着她们跑远,好半响,才用巾帕抵唇轻咳:“四娘子还是如此活泼。”

    跟在惠王身旁的护卫面色多有不忿,“殿下,沈四娘子未免太……”

    护卫话还未说完,只见惠王抬手一瞬,瞥来一眼满是制止意味,遂也不敢再多言。

    “去寻三郎吧。”

    惠王收回视线,迈步向听松居,身后的护卫也趋步跟上。

    而被沈莹拉着跑的王静姝,却几次回头,她实不解沈莹为何这般急着拉她走开,单纯只是耽误了她放纸鸢?

    而且,沈莹对待惠王的态度是不是也太随意了一些?

    “莹妹妹,我们这般跑开,不会得罪惠王殿下吗?”王静姝跟着沈莹停下,问道。

    也不怪她有此问,经丹阳王一事,她是真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况又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洛京,她脾性都收敛了不少,若非沈遐洲总寻衅她,她说不得能端雅得久一些。

    那日差点揍了沈遐洲,她后来也懊悔着,斗斗气也就罢了,在别人的地盘上动手,若是被人瞧见了,先不说婚事还有没有指望,被送回建业也未可知。

    她夜里辗转反侧,不无有担心着沈遐洲的报复,可要她去同沈遐洲低头,那也是不可能的,遂而煎熬地等着见招拆招,没想没等到沈遐洲的报复,倒是可能得罪了一面之缘的惠王,这想想就有些冤。

    她目光落到不常运动,才跑一会就气喘的沈莹身上,好心地为她顺了顺气。

    沈莹缓过气,无畏地摆了摆手:“不要紧,惠王殿下很是大度,他不会计较的。”

    “王姐姐,你初来,可能不知,惠王是洛京出了名的老好人,他便是全身只有一个铜板,也是要施舍给乞儿的人。”

    “他也从来不与人动怒。”

    “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常觉得他不像真人。”说到这,沈莹皱了皱脸,显出些小女儿的抱怨:“王姐姐,你说世上哪会有人一点私欲都没有啊?”

    “我不过多疑了几句,我二哥还因此训我慎言。”她对此一直很是不服气,可她才不舍得顶撞自小就照顾她的二哥,要出气也该寻正主。

    故而,她常在私底下对惠王殿下不怎么敬畏,他不是大度嘛,那想来也是能体谅她的。

    沈莹并不管王静姝是否回应,只顾自己一吐为快。但王静姝对惠王的印象其实不错,不管是大度还是善良,这不都是好品质嘛?

    她越听越不懂沈四娘子对惠王怨气的由来了,难道就因被沈二郎训了?

    想到沈二郎,她脑中似乎飞快地闪过些什么,可那灵光闪现得实在快,快得她根本来不及抓住,思索一阵只能作罢。

    不过,惠王这人还有端午祭这事,她终归是上了心。

    *

    与此同时,沈府西院。

    僻静的听松居中,临窗落下松柏树影,风清影动,好一派清幽的居馆。

    沈遐洲面容掩在阴影下,神情多有些心不在焉,滴墨浸透面前的画纸,也不见落笔,他的心很乱,像被众多蚂蚁爬过般地不舒服,不剧烈,但难以忽视,夜里,他也会一遍遍想起女郎压在他身上的情形,他恼怒,怒王静姝果然是个粗鲁女郎,也怒自己当时不一把将她推开。

    女郎那句“你当我乐意同你在同一屋檐下吗?”也时时回荡在他耳边,着实令人不快。

    呼吸微不可察地粗重了几分,掩在长睫阴影下的眸色也晦暗难辨,他既赶不走这个让他不适的存在,又探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怒燥。

    他搁下笔,烦恼地闭目思索着。

    轻缓的脚步在靠近,犹伴着几声轻咳,是星泉引着惠王入了敞轩。

    沈遐洲掀眼,对惠王陈雍并无甚热情,但也不算是冷脸。

    惠王显然是早已习惯他的冷淡,也不用沈遐洲开口,自己在对案坐下,扫一眼落了墨的画作,略带熟稔地调侃:“几日不见你,便是在家中作此画?”

    “不算画,闲来描影罢了。”沈遐洲瞥一眼落了墨的画纸,语气很淡,“舅父怎么来了?”

    惠王年岁上虽只比沈遐洲长几岁,可他是漱阳长公主最小的弟弟,沈遐洲这声舅父他也当得,他自然极了地回:“新得了几部医书,有些感悟,去宫中寻你,结果听昶儿说你这两日都未曾进宫,便干脆来府上寻你。”

    甫一说完,他控制不住地又抽出帕子掩唇咳了几声。

    沈遐洲为他斟了一盏茶,递到跟前:“润润。”

    惠王接过,小饮了一口,茶水入喉,齿间因干咳涌上的涩意才被压下,“好多了。”他放下茶盏,从袖中扯出一叠纸张,“昶儿的功课,我也一同为他替你带来了。”

    他口中的昶儿便是如今的小皇帝陈昶,还是个七岁大的稚童,漱阳长公主虽居在宫中,可朝中每日朝事繁多,能抽空教导小皇帝功夫并不多,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也有意将小皇帝牢牢掌控在手中,教导小皇帝的职责就落到了沈遐洲的身上。

    沈遐洲虽年纪尚轻,但才学过人,曾由沈家家主沈照亲自教导,又兼长公主党的一力推荐,如今在朝中领“少师”一职,是太师辅官,负责辅佐皇帝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