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坏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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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含回忆线)

    07/坏春天

    “……你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啊?”

    两个月前,也是实习期间。

    黎雾恰恰听到过一句差不多同样的话。

    实习宿舍楼共四层,女孩子们零零星星住在四楼,男生们基本住满了余下的三层。天气好的时候,大家平日洗净了衣服,都喜欢随便找个朝阳面的空宿舍晾进去。

    那天晚上,黎雾着急忙慌跑回去,进门就遭到了李多晴的调笑。

    “——去收个衣服跑什么啊你,气喘吁吁的,”李多晴翘着腿在上铺打游戏,“有人在后头追你啊?”

    黎雾心底一惊,终于回过神来,怀里居然什么也没有。

    也没人在后头追她。

    她明明记得,自己拿了衣服上来的……

    “就是啊,你们‘系花儿’收的衣服呢?”另一位室友也调侃起来,“我说李多晴,别看你俩关系好,她说不定有事瞒着你呢!指不定找个借口甩开你干嘛去了。”

    李多晴翻了个白眼,丢下手机:“你觉得她干嘛去了?”

    室友的眼神儿故意在黎雾脸上打起了转,开玩笑:“整栋楼刚那么大动静,嗓门都要喊破了,没听到什么‘薄屿,我想跟你接吻——’,你觉得这是谁喊的啊。”

    “哈?薄屿来了?”

    “就你一天天最关心他了,居然不知道!”

    室友们这下扭过头,齐刷刷看向了黎雾:“……不是,你突然说要出去就是这个原因?”

    “别真是你喊的吧黎雾?”

    “这么久不上来,没准儿吻都接了。”

    “……不行不行,我接受不了接受不了呜呜呜。”

    李多晴翻身下了床,“怼我就怼我,阴阳怪气别人算什么本事?有那胆子你也去和我们校草接吻啊。”

    “我衣服还没收呢!黎雾,走,我们顺便去楼下找趟薄屿去——”

    黎雾犹豫了小几秒,还是跟李多晴下去。

    时候不早,整个二层空空荡荡,窗外铺天盖地的人声和浪潮,早已熄灭在夜色浓稠里。

    偶有几声笑语和吵闹,不知来自哪扇紧闭的门。

    那一湾潮湿的冷月亮明明白白悬在眼前,越想越像是一场幻梦。

    黎雾记得很清楚。

    翌日一早,就下雨了。

    由于是合作办学性质,几家高校的一两百号实习生完全打乱分了组,黎雾同组的要么是隔壁建大的,要么是科技大学的,放眼都是男生。

    只有带队的那位王教授她很熟悉。

    系里有门课,叫做航道工程,就是这位五十多岁的王教授在教。黎雾这次没去成深圳的原因,也是教授执意举荐了她来这个全南大上下都很重视的项目。

    ——也的确重视,王教授这样全国都赫赫有名的王牌高教,每天都得冒雨驱车三四十公里,往这郊区赶。

    黎雾初三就近视了,上了大学才摘掉黑压压的镜框,学着戴隐形眼镜。

    她随妈妈,生得挑眼圆眸,窄长的双眼皮,脸又小,廖薇薇她们一致认为她不适合戴有颜色花纹的美瞳,她就一直用最简单的透明款。

    她也是大学才开始打扮自己。

    衣服买得虽少,渐渐学会了挑到最适合自己的,用得化妆品不多,却也知道她的原生唇色偏浓,涂淡色的口红会比较好看。

    每次照镜子,她都会很认可自己身上发生的一些微妙变化。

    早上出门之前,她就对着她这张摆脱了厚重刘海的脸,多徘徊、端量了会儿。李多晴唤她好几声,才想起快要迟到。

    前夜失了眠,没睡好,稀里糊涂地出了宿舍,都忘了多带把伞。

    李多晴在另一组,和她在集合地点就分别了。

    有个陌生的男生半路追上来,执意为她打了一段伞。

    男生很健谈,说他与她同校同系,名叫张一喆。

    黎雾的隐形眼镜好久没去调整度数了,细雨朦朦里,看着这张并不熟悉的脸,有一瞬间微微的怔忪。

    提及他是土木一班,她脑子里却只冒出来“薄屿”这两个字。

    对了。

    她和薄屿,高三同校邻班,大学是同校同系,但不同班。

    黎雾记得她那组,只有她一个南城大学的。

    果然,在远远瞧见了王教授那张和蔼至极,丰腴友善的笑脸时,张一喆就要主动告退了。

    王教授站在车前,对她亲切招手:“——小黎!到我这儿来。”

    一路都没什么话,等张一喆的那把伞要塞到她的手里了,黎雾才终于有了反应。

    她微笑对他说了“谢谢”,连忙冒雨过去了。

    王教授赶紧撑住伞,又从车内拿出条柔软干净的毛巾,递给黎雾:“小黎,怎么也不让人家男孩子送送你呀?这么冒失跑来了,你回头看看呢,人家脸上有多失望!”

    黎雾的头发打湿了,腼腆笑了笑,接过来,“谢谢教授……”

    黎雾爸妈在港城做小本生意,不怎么挣钱,她大学四年除了挣奖学金,一有时间就在外找机会做兼职,王教授知道了,去年还给她介绍过一家建筑事务所的活,画画图纸什么的。

    那阵子她忙得只有在学校上课、睡觉的时间,成绩也没落下。

    同组基本到齐了,大伙儿跃跃欲试准备出发了。

    王教授忽然笑着,向他们示意了个方向:“还有一个呢。”

    黎雾正小动作擦头发,那一刻,心下莫名有了某种奇妙的预感。

    有若昨夜夜风铺面的那一瞬。

    她循着抬眼瞧去,就看到了薄屿。

    也没打伞,就那么一道高高挑挑,如此孑然地穿过了雨幕。

    小雨如丝温柔,路边的几株野花、青草,在这场绵绵柔润之中,不屈不挠地昂起了脑袋。

    黎雾不知不觉的,竟然又忘记了收回注意力。

    许是对于他来说真是纡尊降贵了,他人还没站定,王教授就先打趣起来:“——小黎,赶紧把你手里那毛巾给他擦擦吧?”

    黎雾垂下眼,没敢有动作。

    她都来不及去想,他有没有认出昨夜是她,心里同时开始盘算,要不要找个机会和他解释那句不是她喊的……可是她从没和他说过话。

    “——人家到了大四,手都不知牵几轮、谈几次恋爱了,小黎,你这么漂亮,怎么还这么腼腆的?我看刚那个给你打伞的男孩子,明显是要找你要个电话。”

    王教授温柔数落完了黎雾,又更轻了点语气,同薄屿寒暄:“你爷爷今早给我来了电话——我这个学生,好多年都没接过老师打来的电话喽。

    “他骂你娇气,跟我打赌你这次肯定不来,我还替你说了话……我说,我可从没给过薄屿面子,也没开过后门儿小灶的,薄屿不上我的课,我这里甚至一次考勤都没给他划过,他却一次都没挂过科。”

    黎雾才察觉到头顶的那一道视线,明晃晃落在了她身上,就如同昨夜。

    几乎同时,他便向她微微地低下了身,“嗯,他怎么说。”

    “……”

    他的嗓音淡淡的,身上好似也沾了雨天清冽的草木味道,凑近了,尽数扑到了她鼻尖儿上。

    须臾之间,她呼吸都变得轻轻的。

    她半天没动静,薄屿还垂眸认真地看住了她,很轻地笑:“是我太高了吗?”

    黎雾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他啊……”王教授笑眯眯的。

    生怕教授又说点儿什么调侃他们,黎雾手一抖,几乎是把那毛巾扔到了他脑袋上。

    赶紧避开了他的打量。

    王教授后面怎么和他说的,她耳朵嗡嗡的,什么也没听到。

    谁知那天晚上。

    又在宿舍楼里碰见了他。

    本来这儿就够偏僻的了,不通公交车,周围什么也没有,晚上还断了一阵网,彻底惹来了满楼哀嚎。

    今天的实习任务,只是在集合点坐上大巴前往那个湖港视察,中午不到就回来了。

    薄屿没跟他们一起,有另外的车顺道接了王教授和他离开。

    传闻一时更甚嚣尘上。

    有人说他今早现身本就不是来参加这次实习的——别人来这儿是为了拿学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