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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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烛影下,白皙的手指噼里啪啦地打在算盘上。

    宝珠放下汤盅,看着账册上的数,喜上眉梢,“京城有钱的达官贵人就是多!四百多两,这快赶上咱们在灵州一年的收益了。”

    任知宜默然。

    “小姐从高家要回的银子,大多转送给了云娘和崔家,今日为何不在众人面前澄清?”

    汤盅泛着腾腾热气,原本直直地向上飘浮,碰到摇曳的烛火,硬生生地偏了半寸。

    任知宜心道,今日骤然听到她爹的消息,她走在路上的脚步都是虚浮的,心门处像是被压了一块重铅,呼吸不动。

    卫枢曾答应过她,会派亲信前往灵州调查她爹的案子,如今案子滞碍,却不将实情告知于她,到底是何意?

    心中的念头一旦滋生,犹如荒草蔓长,肆虐无阻。在她最为心绪不宁之时,高氏撞到眼前。

    呵!

    任知宜冷笑!

    高期一家,皆贪心自私之辈,落得今日下场,是罪有应得,当有此报!

    今日之举,除了一点泄愤之意,还存了几分试探之心。

    刚刚传来消息,高氏被人从北衙卫移至兆京府衙。

    庞将军特意遣了亲卫过来告诉她,这是叶蕴之叶大人的意思。

    言外之意,东宫如今盛名在望,任知宜须得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因小失大,堕了太子的名声。

    叶大人的意思,不就是卫枢的意思?

    她从来不是愿意忍气吞声,藏掖心思之人,这些时日与卫枢相处,于她而言,他亦主亦友,若有误会,不如摊开来说。

    ——

    东宫寂静。

    偶有柳叶沙沙,蝉鸣阵阵。

    书房中,二人四目相对。

    察觉卫枢的眼神清明,毫无闪躲之意,任知宜心下五味杂陈。

    “殿下为何要瞒着我?”

    沉默了约七八息,卫枢淡声道:“是孤思虑不周!”

    一腔怒气直冲胸臆,让压抑了整日的任知宜脱口而出:“殿下一直说我是你最信任的人,知宜敢问,殿下如此作为,难道不怕属下寒心吗?”

    从卫枢举荐袁宏任礼部尚书开始,任知宜便心存疑虑,到后来的宫宴和云济寺,她隐隐觉察出,卫枢隐瞒了一些事。

    如今,她甚至觉得,这些事或许和她爹的案子也有所关联。

    其他种种,她都可以假作不知,可是事关她爹的安危,她不可能再坐视不管。

    任知宜面若冰霜,握紧的手掌泄露出她的愤然,“我千里入京,为得就是替我爹翻案,殿下若是为了别的什么事罔顾我爹的性命,那我们的君臣之谊,就到此为止!”

    窗外,圆月高照。

    清辉洒落,空静幽清。

    卫枢眉峰蹙聚,鸦青色的长睫微垂,胸口微微起伏。

    “知宜,不能学着相信孤吗?”

    他的声线一贯清冷,不疾不徐,唯独尾音微润,带着几分缱绻之意。

    任知宜冷笑,“殿下未免强人所难了!”

    荧荧灯火下,她眉色疏冷,屏风的暗影打在白皙的面容上,透出几分决绝的味道。

    卫枢心中蓦地一紧。

    “殿下心怀江山,所谋求的恐怕是国之大事。我所求很小,唯有家人平安喜乐。”

    卫枢沉默良久,“我答应你,你再耐心等待七日,七日之后,我必让任大人无罪出狱。”

    七日!

    任知宜望着卫枢的眼神,似有隐衷,却清明温润。

    他终究还是未说出真正的原由,所谓的信任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她大失所望,淡淡道:“希望殿下不要食言。”

    说完,她屈身告退。

    东宫寂静,书房里争吵的声音透传出来,在夜空中听得格外分明。

    侍卫和宫人纷纷垂首埋头,噤若寒蝉,直至那道倩影行至殿外,才禁不住以余光瞥了一眼。

    书房中,灯火彻夜通明。

    …………

    晌午刚过,任知宜吩咐宝珠去钱庄,将手边的银锭换成银票,再雇一辆马车。

    宝珠傻眼,“小姐不是说,殿下让小姐再等七日?”

    任知宜摇摇头,“求人不如求己!”

    林七带回来的消息,今日天刚破晓,太子突然离京,身边只带了几个暗卫,东宫上下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殿下会不会是去灵州了?”

    任知宜目色微凉,“我问过城门守卫,他们一行人,沿东门而出,一路纵马向东奔去了。”

    灵州在兆京西南,一路向东,显然不是去灵州。

    或许是有什么紧急的政事!

    她不能将希望全放在卫枢身上,亦不能这样在京城干等。

    ——

    马车出城,朝林县码头而去,走水路,是回灵州的最捷之径。

    草木葳蕤,芳草遍野。

    任知宜缓缓放下车帘,初来京城之时还是料峭春寒,眼下已见夏意。

    短短数月,好似经年已过。

    车外传来一阵马蹄踏踏之声。

    “吁……”,来人勒马,停在她的马车前。

    一身烈烈红衣,黑袴高靴,唐橘翻身下马,一把撩起车帘子,“走得这么急!连个道别也不说!”

    任知宜心中一慰。

    “又不是不回来了!我暂时将铺子托付给义兄和云娘了,你若有时间,帮我照看一二。”

    唐橘从怀中掏出一本黄皮册,塞到她手中。

    “昨日听你说你爹的案子,我连夜去找了一个人,此人曾经以帮别人伪造文书为生,后来洗心革面了。

    这里面记着各种伪造之法,你回到灵州,对照着这些方法,看能否从那支粮单上找出端倪。”

    任知宜手捧册子,双眼一酸,猛地抱住唐橘,低声哽咽,道了一声“谢谢”。

    “……”,唐橘猛一激灵,面皮红了三分,忙不迭地抽出手臂,惊道:“任知宜!你千万别学这京城的娇柔贵女,闻花伤情,望月落泪。造作!”

    任知宜破泣为笑,离别的伤感被打散了不少。

    唐橘突然道:“不如,我与你一同回灵州吧?”

    任知宜心知唐橘是不放心她,故意笑道:“林大人罚你抄录旧案卷三个月,如今堪堪过了几日,你走得了吗?”

    唐橘撇撇嘴。

    林老头知晓她夜探程府,又在滚钉板上动了手脚,大发雷霆,说要好好地磨一磨她的性子。

    “好吧!”唐橘上马,爽朗笑道:“若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