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第四十六章
    《东风那惜小眉弯》全本免费阅读

    燕栖站在甲板上,凝望着一望无际的江面。两岸的白汀上时不时有几只沙鸥振翅飞过,带起些许水珠;风徐徐掠过水面,裹挟着湿漉漉的雾气向船上吹来。

    江水呈现出一种浑厚的绿,像一块光滑温润的碧玉。风轻轻地吹着,水静静地流着,燕栖的心也在这清淡的云水之乡中慢慢平静了下来。

    耳畔水声潺潺,闷闷地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这声音仿佛有种安抚人心的神奇的力量。她缓缓阖上眼眸,思绪渐渐飘渺,在水声的抚慰下几欲入睡。

    “燕燕。”李玄晖从船舱内走了出来,他将身上的玄色披风解了下来,搭上燕栖的肩,“江上风大,太医说,你的身子受不得寒,还是进舱里来吧。”

    燕栖垂下眸子,“臣妾在舱内呆久了,觉得头疼,犯恶心,在外面吹吹风,就要好上许多。”

    李玄晖拢住她的十指,放到唇边呵了一口气,给她细细搓着手,让她的掌心暖和一些,“可是有些晕船?要不要请个大夫?”

    燕栖摇了摇头,低眉垂首道:“是臣妾扫了陛下的兴。”

    李玄晖蹙起眉,按上她的唇,“燕燕说的哪里的话,我带你出来,本就是为了让你开心些,你若是不舒服,我们回去便是了,又怎么会扫我的兴呢?”

    燕栖抿起唇,笑意浅浅的,细眉稍稍扬起,“多谢陛下体谅。”

    李玄晖见她笑了,唇边也泛起笑来,眉宇间的暖意愈发浓了,牵着她的手带她回了舱中。

    他们乘的是一艘华丽的画舫,约长二十余丈,可容百人,舱室内雕梁画栋,行如平地,房顶上以朱漆绘着祥龙瑞鹤,舫内暖炉案几等物一应俱全,可在江上航行数月,也不需要靠岸补给。

    一同前往的还有朝中数十位官员,浩浩荡荡的舫阵自江面一路南下,在江上扬起了风帆,瞧着很是壮观。

    李玄晖偕着燕栖在靠窗的紫檀木桌前坐下,立刻有宫人为他们端上菜肴酒水,又备上玉盆和巾帕,方便二人净手。

    李玄晖拿着帕子,细心地帮燕栖揩干她指间的水珠,“若还是难受的话,我们便不去了,令人折返回去便是,终究还是你的身体要紧。”

    燕栖不动声色地将手缓缓抽了出来,“不必了,来都来了,现在就回去的话,岂不是白白在江上耽搁了两个月?”

    她眼里泛起微光,“陛下不是说泸州的龙兴寺灵得很吗?陛下与妾不远万里来求,才方显诚心。”

    李玄晖愣了愣,随即低低地笑了,就像吃了糖的孩子。

    她也是有一点在乎他的吧?不然怎么会愿意同他去向那千里之外的神佛讨姻缘呢?

    他顿时心情大好,拊掌笑道:“燕燕说的是!”

    李玄晖往燕栖碗里夹了一筷子鱼肉,“尝尝看,这是江南出产的鲈鱼,肉质很是鲜美,据说还有健脾养胃、补脑健脑的作用。”

    燕栖抿了一小口,用舌尖细细地品着。鲈鱼里放了姜葱、豆豉和料酒,鱼身上淋了汤汁,煮的极嫩,入口即化。

    李玄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怎么样,好吃吗?”

    燕栖点了点头,“味道很好。”

    李玄晖笑了,对身旁的窦澍道:“今日在场的人,都有赏。做这道鲈鱼的,再加赏十金!”

    窦澍连忙差人记下。

    燕栖怔了怔,十金,他出手也太阔绰了些。

    李玄晖又给舀了一碗蟹黄羹,“燕燕,再尝尝这个,江南素来以蟹闻名,尤以泸州为甚。蟹黄羹更是一绝。”

    燕栖汗然,也往他碗里夹了一个藕饼,道:“陛下光顾着给妾夹菜,自己都没用什么呢。”

    李玄晖眉眼弯弯,只手撑着下巴,心中存了几分逗弄她的心思,“燕燕秀色可餐,我看着燕燕吃,不知不觉也就饱了。”

    这话说得暧昧至极,燕栖拿着勺子的手一顿,一抹红霞迅速从脖子一路蔓延至两颊,羞得耳根都在发烧。

    李玄晖见她赧然的样子,哈哈笑道:“燕燕可真是一点情话都听不得!”

    燕栖咬着唇,“陛下莫要拿臣妾取笑了。”

    她腮帮子鼓了起来,像只气鼓鼓的小兔子。

    李玄晖戳了戳她的脸,笑道:“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

    一旁的窦澍怔怔地瞧着二人。

    陛下如今,终于也有了点少年人的生气了。

    泸州在黎州以西,龙兴寺坐落在泸州的首府江城。当年的太祖皇帝便是泸州人,在江城起兵推翻了前朝,登基后重游故土,在此修建了龙兴寺,龙兴寺便由此得名。

    李玄晖等人从渡口下了船,改乘马车进城,不消多时便到了龙兴寺外。

    李玄晖令随行的官员宿在江城的官衙中,只他和燕栖二人前往龙兴寺。两人只带了窦澍、秋玉等一些宫人随侍。

    倒是难得的低调。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的金辉洒在寺庙的金顶上,寺中的青烟腾腾升起,与晚霞交相辉映。阵阵悠远的钟声自寺院深处传来,像是水面上泛起的层层涟漪,响了片刻后渐渐归于寂静,殿宇巍峨,碧瓦飞拱,在袅袅禅音中更加显得端庄肃穆。

    龙兴寺的空海方丈携着几个弟子在寺外等候。

    只见一架寻常的马车停在寺外,瞧着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谁能想到大邺的新帝竟是坐着这样一辆马车来的。

    窦澍将李玄晖扶下了车,空海方丈迎了上去,只微微地躬了躬身,“陛下。”

    李玄晖笑道:“方丈,今日是朕叨扰了。朕和贵妃一心向佛,早就听闻龙兴寺的香火最为灵验,这才不远千里前来。还要麻烦方丈为朕和贵妃收拾间空房出来。”

    空海呵呵一笑,“陛下客气了,老衲这就去准备房间。”

    说什么一心向佛,这位新帝若是真的一心向佛,哪里还会造下如此深重的杀孽?一个手染鲜血的人,居然也会忝颜前来,妄想得到佛祖的庇佑。

    可真是笑话。

    “陛下,”马车里传来一个娇软的女声,那声音脆生生的,顿时在一潭古水中激起一片涟漪,惹得一众小沙弥纷纷侧耳倾听。

    秋玉将燕栖从车上扶了下来,燕栖的裙摆挂在了马车的车沿上,她下车时给绊了一下,惊叫一声就要摔倒。

    李玄晖快步上前,有力的手紧紧抓住她的腕,将她一把扶住,捞进了自己怀里。

    他低头对怀中的人道:“当心些。”

    燕栖有些脸红,他的唇轻轻地贴在她的额间,炙热的气息柔柔地扫在脸上,痒痒热热的。

    李玄晖向空海微微颔首,几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寺庙。

    一众小沙弥皆是看傻了眼。

    一个年纪尚小的和尚望着燕栖的背影,痴痴地说:“贵妃娘娘可真好看……”

    随即光溜溜的脑门上就挨了师兄的一记响栗,“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道根不稳,当心我告诉师父去!”

    小和尚捂着额头,悻悻地闭上了嘴。

    空海给二人安排的院落掩映在一片竹林之后,院子不大,不过很是阴凉。晚上月亮升起来时,可以看到墙上映着的摇曳的竹影;石阶上布满苔痕,像是铺了一层地毯,倒也有几分野趣。

    燕栖很喜欢这个院子,同她在黎州住的小茅屋很像。

    窦澍等人将房内细细打扫了一遍,便退了出去。

    李玄晖牵着燕栖一步一步迈上石阶,柔声道:“燕燕,我们休息吧。”

    燕栖点了点头,同他进了屋。

    她坐在床边喝了口水,唇上沾了些许水泽,一片晶莹光亮。

    李玄晖在她身边坐下,眯着眸静静地盯着她看,忽然伸手勾起了她的下巴。

    他眉目含情,将唇凑过来。

    燕栖骤然瞪大了眼睛,杯子从手中滑落,里头盛着的水洒在了她的裙子上,水渍湿漉漉地贴着身子,腹间的肌肤一片冰凉。

    不比上次在长乐宫中的霸道,这次的吻很轻柔,他一寸一寸地啄着她的唇,动作如蜻蜓点水。

    李玄晖闭着眼睛,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尾音轻软短促,“燕燕……”

    燕栖闭着眼睛,颤着声音道:“陛下,这里是寺庙。”

    他舒了一口气,情欲渐渐退潮,离开了她的唇。

    她的唇瓣微微泛红,饱满如春日粉桃。

    “走吧,我们求姻缘去。”

    燕栖同李玄晖来到姻缘树下。

    那是一棵很大的银杏,叶片状似心形,枝干极粗,需三人合抱,枝叶葱茏,郁郁青青;树上挂满了红绸,在风中轻轻打着颤。

    李玄晖向方丈要了两根红绸,将其中一根递给燕栖。

    他握着笔,一笔一画地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上了“徐燕栖”三个字。

    他写得极认真,仿佛是在拟一道圣旨,每一笔都下得极重。

    他要将她的名字刻在自己的心上。

    李玄晖见燕栖还未动笔,提醒道:“燕燕。”

    燕栖垂着眸,在他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