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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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圣九年闰十月,司天监重修崇天历献于朝堂,将日月运行、节气农时、五行宜忌等编排得更加详细。赵祯十分开心,当下决定次年改元“明道”,取“日月之道”之意,下令自新年元日起采用新历,次年为明道元年。

    除此之外,此前年号中的“干”字也被换为“乾”字,“干兴”改为“乾兴”,“干元节”改为“乾元节”,取“上承于天”之意。

    同时,因为赵祯已经年过二十,需要扩充后宫、绵延子嗣,为此他在宫中大兴土木,推倒旧殿阁,建了不少新宫殿,原宫殿楼阁也一一改名。至明道二年,宫中已经多出十余所新殿阁。

    尚珍儿、杨宝珞原来共同住在群玉阁,尚珍儿为主位。如今杨宝珞被晋升为美人,赐蕊珠殿,与尚珍儿位分相同。

    尚珍儿的群玉阁则被收归天章阁下,改名为群玉殿。她的住处被迁至金华殿,靠近通往后苑的迎阳门。

    郭清悟带着曹傿去往后苑时,尚珍儿正在金华殿外指挥内侍宫女搬东西,恰巧听到了曹傿方才那番话。

    她走过来,毫不掩饰地嘲讽道:“哟!皇后殿下这么着急拉拢前朝大臣吗?还是说,官家的后宫又要新添一位妹妹了?”

    郭清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挑事的人又来了。

    她没理会尚珍儿,向曹傿介绍:“这位是尚美人,官家的妃嫔之一。”

    曹傿闻言低头行礼:“臣女曹氏给尚娘子请安,尚娘子吉祥。”

    尚珍儿上下打量曹傿一番,冷哼道:“初次进宫,都不会自报家门吗?”

    曹傿再次行礼:“家父乃尚书虞部员外郎曹玘。”

    尚珍儿撇撇嘴,小声咕哝了一句:“听都没听过的小官,难怪打扮得这样寒酸。”

    曹傿微微一笑,并未答话。

    清悟好心解释:“这位曹娘子施粥救灾为官家分忧,官家感念其功劳,特地召入宫进行封赏。尚娘子最近颇为受宠,官家赏赐了不少宝物,可否献出一二,赏给曹娘子?”

    尚珍儿用手帕掩住嘴轻笑,眉眼尽是嘲讽:“人家刚才不是说了吗?希望皇后殿下您赏赐个女官做呢。可惜宫廷女官也不是随便就能当上的,需要内省层层考核。”

    她放下手帕,走近曹傿上下打量她一番,又道:“这样吧,我刚迁了新殿,还缺几个能干粗活的人。那些黄门内侍虽然是没根的东西,但毕竟还是个男的,进进出出的不方便。曹娘子长得人高马大的,想必力气不小,何不到我的金华殿中服侍?只要干活勤快,我必定助曹娘子早日如愿以偿当上女官。”

    曹傿没等她说完,眼神已经冷下来,但依然隐忍着,未发一言。

    郭清悟呵呵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尚珍儿:“尚娘子何时有了统率六宫之权,如此高高在上,随意安排外臣之女入内宫干粗活?这还只是迁了个新住处,不知道的,还以为尚娘子被升为贵妃了呢。”

    她知道尚珍儿和杨宝珞虽然玩得好,但如今杨宝珞破格擢升,两人已经是貌合神离,便故意拿位分之事刺她。

    杨宝珞年轻貌美,既善音律又善书法,恭谨谦虚嘴巴甜,比尚珍儿更得赵祯欢心。只从两人共同侍疾,尚珍儿只被赐了新殿,位分却未擢升,便能看出一二。

    尚珍儿果然黑了脸,胸膛起伏片刻,讥讽道:“臣妾确实没有被升位分,但好歹官家也是隔三差五召臣妾去福宁殿伴驾的,不知圣人今年伴驾几次?咦,臣妾似乎听说,官家已有近一年未踏足长宁宫呢?”

    清悟看着她,似笑非笑:“中宫事务繁杂,自然不需时时伴驾。尚美人既然经常伴驾,为何入宫至今还未为官家添一儿半女?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隐疾?”

    她后退一两步,用手在口鼻前轻扇着风,对曹傿笑道:“真是让曹娘子看笑话了,不过曹娘子不要误会,后宫妃嫔大多是贤良淑德、安守本分的,尚美人可能是火气太旺,导致一张嘴口气熏人。说起来,曹娘子方才自称读过一些书,不知是否读过医书?可否为尚美人诊断一下,看尚美人是哪里出了问题?”

    曹傿微微屈膝行礼:“谨遵皇后殿下吩咐。”

    她走上前,开口温声道:“尚娘子,请恕臣女冒犯。”说着,伸出右手,去扣尚珍儿脉门。

    “放肆!”

    尚珍儿柳眉倒竖,猛地抽出手,扇了曹傿一耳光。

    清悟大怒,冲上去揪住尚珍儿领口,左右开弓,连扇尚珍儿十来个耳光,打得她鬓发散乱、珠钗乱飞,脸颊上被戒指上的宝石划出道道血痕。

    若不是张茂则和内侍们连忙上前解救,只怕清悟还能再扇十几个。

    尚珍儿被扇懵了,坐在地上捂着脸愣怔半天,这才哭出来。

    “臣妾会禀报官家,让官家为臣妾做主!”

    清悟冷笑一声:“尚娘子,你确定要告诉官家,是你先出手殴打官家的客人吗?还是说,你要顶着这张猪头脸,让后宫所有人都知道,你被皇后亲手扇耳光了?”

    “你!”尚珍儿气急,浑身颤抖地指着郭清悟:“你等着!”

    她转头吩咐那些早已被吓得呆若木鸡的金华殿宫人:“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拿消炎止痛药?”

    说完,恨恨地瞪了郭清悟和曹傿一眼,在内侍搀扶下站直身体,气冲冲返回金华殿,命人关闭殿门。

    张茂则将那些在场宫人都叫到一旁,表情严肃地叮嘱他们今日之事勿要外传。

    清悟拍拍手,带着曹傿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

    已是十一月的天,太阳渐渐西斜,一阵阵凉风吹来,两人均感到寒意从心底生出,迅速包裹全身。

    “皇后殿下在想什么?”

    清悟笑了笑,轻声道:“你也看到了,即便是皇后,也是有人不放在眼里的,我能不被欺负,倚仗的是中宫权利。若我没了这权利,今日便是任人欺凌。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曹傿沉默片刻,正色道:“孔子有云:‘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今日之事,是尚娘子蓄意挑衅在先,侮辱臣下、不敬尊上,有失妃嫔本分。殿下出手惩治,乃是维护礼法、警示六宫的正义之举。即便官家得知此事,也绝不会责怪殿下。”

    听到曹傿提起赵祯,清悟不置可否地笑笑:“官家向来宠爱尚娘子而厌恶本宫,你觉得他会这么想吗?”

    曹傿语气坚定:“官家自继位以来,立身中正、勤政爱民,任用贤臣、惠泽天下,百姓无不夸赞陛下仁德。臣女相信,官家在前朝如此清明,在后宫也必不会是昏庸之人。”

    清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你这样想挺好。”

    反正你马上就要接姐的班了,以后被气到了可别怪姐没提醒过你。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忽见张茂则快步上前,似乎有事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