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殉情
    《鹤云台记事》全本免费阅读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到二人肩头,天地间惊人的寂静被陆吟寒低低的笑声划破:“世道如此,不是你我二人改变得了的。” 他顿了顿,声音又似带着几分庆幸,“至少你执刃,比旁人好许多。”

    司马仪缓缓放下手,她却没品味出陆吟寒这句话的含义,什么叫——她执刃,要比旁人好许多?

    然而不待她细想,陆吟寒又飞快补充了一句:“但愿你是这样的。”

    司马仪不再去想。陆吟寒此人,说话向来颠三倒四,谁也不知道有几句真话几句虚言,不必再浪费精力揣度。

    她继续专心地行路。

    然而情况和来寻陆吟寒时一模一样,短短的路程走了小半日却依旧如同原地踏步。

    陆吟寒脸上却未有丝毫焦急的神色,甚至可以说,他十分悠然自得,享受极了这路途。

    司马仪渐觉蹊跷,心中的猜测渐渐得到验证,正欲开口时,却在此时见陆吟寒身影一掠,从眼前一闪而过。

    她的左手也下意识地摸到了刀把,还未拔刀出鞘,却被他飞快地按下去,左手被他一把擒住。

    耳边风声大作,他的声音再次被湮没,她只能依稀辨别出,他说了一句:“……快跑。”

    果然,周遭的风雪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卷动,骤然翻涌起来,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凭空升腾而起,令天地变色。

    是雪崩!

    陆吟寒紧紧地拉着她,往来时的方向奔逃,身后是山峦崩摧的声音,一声一声地逼近,犹如夺命之音连环不绝,从背后汹涌而来的寒意使得二人一刻也不敢停歇,脑中只有一个字——逃!

    而眼前天地一片白茫茫,几乎无法辨认方向,连天幕都是一团刺眼的白光,重重地倾轧下来,阻却了前路。

    偌大的空旷的雪原上,两道人影飞快地移动着,始终比雪崩的速度快上那么一分,然而也始终没有摆脱这突如其来的天灾。

    因为激烈的奔逃和吸入了太多冷冽的空气,两人的脸色都苍白得可怕,面颊因为缺氧浮现出不正常的绯红,起伏不定的喘息声因为恐惧被无限放大,清楚地响在耳边。

    而周遭是无边无际的纷乱大雪,仿佛已经走到末路,再走不下去了。

    司马仪脚下一滑,重重跌倒在地。

    紧紧牵着她的陆吟寒也被带得摔倒,他忙去拉她,面上忧心忡忡。

    司马仪推开他,冷声道:“别管我了!你先逃吧!”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可能丢下你!”陆吟寒摇了摇头,难得的情绪有些激动,语气冷酷毋庸置疑。

    他固执地抓着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身后的雪坍塌的速度越来越快,险些就要赶上来。他顾不上太多,拽着司马仪继续往前逃。

    太虚幻境中无法使用灵力,司马仪的体力并不是很好,连带着陆吟寒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照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她不愿再拖累他,哪怕是再想要杀了他,也绝不是以这样不光彩的方式,她终于狠下心来一咬牙站定,冷冷地对陆吟寒一字一句地道:“我说,别管我了!我和你情谊算不得深厚,你不必如此。”

    陆吟寒却没有如她预料般的离开,他静默地望着她,眼里泛起些释然和愉悦的笑意,他见司马仪果真放弃逃生了,索性一摊手坐到了她眼前,不在乎地笑道;“好啊,那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吧。我梦寐以求呢……”

    他说着将司马仪拽了下来,拽到了自己怀中。

    司马仪微微一怔,不知是因为太过疲惫还是什么,竟然也没有挣开。

    她将头枕到他肩头,轻轻地吐着微热的气息,居然有了短暂的心安之感,而让她依靠的人,分明清清楚楚地说过想要杀她。

    或许只是因为死到临头了,司马仪的脑海一片混沌,眼前的雪如浪潮般涌来,她的声音清泠泠地响起:“你和我一个故人很像。他也曾……”

    然而这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铺天盖地的雪彻底地漫过头顶,将二人淹没,彻底没了影儿。

    空荡荡的雪原之上,死寂般的宁静。

    似乎身子泡在冰窖之中,浑身冷得无法自抑,偏生从骨子里烧了一团燥热的火,烧得她意识混沌,神志不清。

    余光中瞥见一道白色身影,步步靠近。

    求生的意志和敏锐的直觉使她一瞬间睁大了双眼,看清了来人,她有些恍惚,上一秒不是和陆吟寒一同被埋在雪里了吗?

    她又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潮湿的山洞,阴冷昏暗。

    这是又入梦了吗?

    这一次她没有直接唤他的名字了,就这样愣愣的看着他走近了,走近了。

    他衣衫有些破损,沾了些污泥,脸色苍白如死。

    祁筠疑惑地打量着他浑身上下,却没有发现伤处,她这样想着,就伸了一手想要探探他,却被他侧身躲开了。

    她掩饰地轻咳了两声,就见他下一秒捧出梧桐叶装的水,颤巍巍地递到了她嘴边,她什么也没说地就着他的手饮下。

    在那一瞬间,福至心灵,她忽地忆起了这是哪一日。

    在过完十八岁生辰的后一个月,那时父亲知道她将结心环送给了阿鹤,送给了一只妖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给她下达了三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是前往极北之地取五百年一现的天山雪昙,二是去往南海之洲诛杀千年蚌妖,三是在西南瘴林中取得蛇王的内丹。

    她知道这是条件,说服父亲和阿鹤成婚的条件。

    这一次便是在极北之地取雪昙的过程中不小心被一只雪妖重伤,她当时昏迷过去了,被阿鹤救了。

    那时她一心只在那雪昙上,醒来后见到阿鹤也没有多问上几句,拿了雪昙就匆匆离去。

    原来,阿鹤也伤得这样重吗?这是她没有料到的。

    祁筠问:“你为何在这里?”

    阿鹤目光坦然,“不放心你,就跟来了。”

    只是这么简单吗?应当是监视吧。

    他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这才能在她被困在西南瘴林时,发动了对鹤云台的围剿。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祁筠不欲再和他浪费时间,若是梦,破了即可。

    她指着石壁旁那朵斜倒的雪昙,道:“阿鹤,把那朵花拿过来递给我。”

    阿鹤闻言,听话地转身就去拿。

    在他弯下身子的那一瞬,祁筠不动声色地踱步到他身后,抽出他腰间的银色短刀,猛地扎进了他的脖子。

    温热的血水源源不断地淌下了,他没有回头,似乎是震惊至极,不知作何反应地愣在原地,任由生命一点一滴地流逝。

    祁筠做完这一切,缓缓闭上了冰冷而飘忽的眸子,仿佛这样,就能掩饰杀戮的行径。

    *

    幻境之外,天一湖边。

    惊陵百无聊赖地坐在湖边的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将手边的石子抛入水中,目光懒懒地落到来来往往的游船上,喧喧嚷嚷的人群中。

    这幅光景几年如一日,委实无趣至极。

    他在等一个人,等得困顿至极。

    终于在黄昏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冷清的嗓音唤回了他的魂。

    “让你办的事都办妥了吗?那人可有起疑?”

    惊陵回头,见那人隐在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