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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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主事作为县衙三班六房众吏之首,在此时第一个站了出来:“拜谢知县大人主持扶犁鞭春,为我县乡民祈丰年劝农桑,县民上下同庆,同感知县大人美意,众乡民定会勤事农田、耕织垦荒,以报大人之德!”

    话毕,就领了一众吏员都保,呼啦啦跪倒,齐声叩谢。

    史主事这番话说的客气,一行人恭恭敬敬的姿态倒也无可指摘,但有心之人听了,便能察觉这话中的不妥之处。

    知县作为一县主官,劝课农桑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

    总治一县民政,凡户口、赋役、钱谷、赈济、给纳、平决讼事、劝农兴学诸事,统掌之。

    他段知县做权责份内之事,又哪里用得着史主事这一公吏以主人的姿态,代民拜谢?

    王景禹心中好笑。

    这明摆着是要叫段知县知晓,他们临南县上下一派,段知县即使作为朝廷任命的主官,在这临南县,也只是个高高在上的“客”的身份。

    若欲过度插手县域之事,他一个光杆的司令,无论做什么,也需得过了他们这一关再说。

    更是要当众叫县民们的看看,即使新来了主官,你们也莫觉得能够攀附上主官,而妄想着越过他们头上去了!

    显然也是吃定了这段知县,不过是个官场上没有后台的软柿子。

    王景禹再打眼望向廊下,只见段知县沉默的瞧着伏了一地的人头,原本微露的笑意已敛去,稍稍蹙了眉头。

    前来观礼的县民,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停下吃用刚刚抢来的五谷大枣,屏气凝神看着县衙大门前这一幕。

    须臾,段知县开口,嗓音中有着海风吹过,扬起烟尘的沙砾感。

    “本官但尽职责,何劳你等如此叩谢,众位快快请起。”

    他口中说着快快请起,却也没有丝毫要上前亲搀的意图,只依旧端立于廊下。

    这般回应,自然不是史主事一班人想要的,因此,仍叩伏在地,不肯起身。

    段知县一句劝起的话毕,见是史主事众人像没听到自己的话一般,也不再劝。

    他转身叫了县衙人力:“给本官搬把椅子到廊下。”

    那人力不过一临时摊派了县衙差役的小民,谁也得罪不起,飞也似的按吩咐搬了把椅子过来。

    段知县一挥手扶正了座椅,接着当中坐了下去:“如此,本官就承了诸位的厚意,也好好领受一番诸位乡党之情重。”

    竟是直接端坐于上,由着众人跪。

    言下之意更是在说,你们跪的越久,其意才更显的诚。

    而史主事、郭显贵众人,即已跪了,知县不叫他们起,也便架在了这里。

    微雨扑面,石阶冰凉。

    众目睽睽之下,气氛渐渐剑拔弩张。

    王景禹明白段知县之举,从他到任以后兴学、劝农之类的温和举措,可以看出他并不打算一到任就与地方势力硬碰硬。

    可今日的情境,他若当众让了步,那在这临南县便是头一遭露面即失了威信,今后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这些人施为拿捏的份儿。

    这般的倔性,倒是符合王景禹对他的想象。

    而史主事等人,若是等不来知县在众人面前对他们三请三扶的恭服场面,也并不惧怕就此撕破了脸。

    反正,丢脸跌份儿的总不会是他们。

    王景禹再不犹疑,大步迈出人群,“十分没有眼里见”的学着后世电视剧里的台词和动作,高喊一声。

    “请知县大老爷为小民做主!”

    然后刻意与史主事一众人隔开了距离,才一拜于地。

    王景禹这一喊一拜,瞬间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注意。

    从史主事、郭显贵,到两乡都保齐贵、李茅等人,纷纷转了过来,朝向这边瞪目而视。

    哪个不长眼的毛头小子,在这个时候撞刀口?

    李茅倒是认识王景禹,却怎么也料不到这个平日里很是灵透低调,很得秋娘欢心的小子,这是犯了什么失心疯?

    段岭也有些意外。

    但不得不说这少年人的出现,使得原本对峙的两方,得以暂时转移了交锋的焦点。

    他没什么犹豫的就接了话:“廊下何人,所求何事?”

    王景禹直起身,直面段岭,高声回禀:“小子乃临南县东乡双满村人,虽出身农家以农事为生,却也随双满村村正爷爷读了两年书。前日里,得蒙知县大老爷主持兴学,张榜公告要举行县试,咱们第一时间就来县衙班房报了名。只是,要想通过报名初审,还需得在县试开考前十五日之内,交上具保联保状,方可参考!”

    “求大人明见,小子家状户贴俱在此,身家清白,无任何不足参考之例。可双满村孤悬于全县之东,家中亦无长辈大人可替周全,无门路结识那可为小子具保的郭大老爷这等人物。”

    “知县大人,难道小子就要因此不得参考,被拒科考门外,多年苦读付诸东流吗?”

    那郭老秀才,今日原只是随行一场,只消做做样子,配合着儿子郭显贵等一行人的举动便罢,却不意此时,被一个半大少年当众点了名。

    他有功名在身,见官可不行礼跪拜,但为表与郭显贵、史主事等同心,一直紧挨着郭显贵身侧站立。

    此时吊着几缕灰白的眉毛,诧异的看了过去。

    这少年既自称双满村人,想必就是那村正李长发连日里多次上门求肯,想要让他出面具保的两个娃儿之一了。

    这事他早得了女儿的意思,叫他不可应承,因此上,恁那李长发一连几次拉下脸面携礼拜请,他都冷冷的叫他吃了闭门羹。

    不意想,却被这愣头小子当众喊起冤了!

    王端在见到王景禹迈出而出当时,当即就认出了他。

    他轻轻笑了笑,原本事不关己冷眼看戏的情绪褪却,双目注视着场中少年,再一次被他挑起了兴致。

    原来这泥巴地里爬出来的小子,是要科举入仕,做着一朝鱼跃龙门,便可逆天改命的梦呢!

    别说,他还真有点期待。

    段岭听了廊下少年所禀,倒是有些意外。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会听到一场长期承受恶势力欺压,请求父母之官为其做主伸冤的苦案或命案。

    却不料,这农家少年郎,竟是为了读书科考。

    他微一沉吟,叫人接了少年的家状户贴,的确如少年所讲,无甚违规不可参考之处。

    甚至与普通农家子很不一样,十二岁的年纪却有着十分正式的名字——王景禹。

    的确也是只有读了书,才会得如此学名。

    段岭当即转向满脸惊愕的郭秀才:“据本官所知,本县现有秀才一员,便是郭教授了,学子们若要参考,必是要请郭教授具保的。”

    知县当问,郭秀才忙躬了身:“回大人,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