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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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和四年的春天,从初入四月开始,双满村的农闲话题榜榜单之上,便持续被王家占领着榜首。

    新闻频出,花样翻新。

    一说牛二竟还真是个料理农事的好手!

    自打他下了地,王牛旦家那块花淤地里的杂草被料理清清爽爽,又是疏拢又是间苗,豆种下的均匀,原本七歪八扭快被杂草覆盖的麦苗,一茬茬整齐的发了出来。

    又说这牛二从小峦山里,扛回来几箩筐枯枝烂叶,打碎了以后,又是加粪便又是加些石膏粉,还有些什么没听说过名堂的东西,把村口那处闲置地窖里的大缸都填满了,还密密了用泥做了土封。

    众人议了一回又一回,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有人问了,但那牛二却说,这些是按王家大郎的吩咐干的,说是三五天以后,把这些东西下到庄稼地里,庄稼收成能翻倍!

    “嘿,吹牛吧!”

    自然没有人会信,给地里上肥,他们世代耕地的农人们当然都知道。

    但眼下,田地肥料都还是直接使用各类动物的粪便尿液,也有以各类豆饼、菜籽饼混合了直接用的。有牛驴的人家,还能借牲畜踏粪。用到枯枝烂叶的也有,那也是把这也枯枝落叶填到大坑里,一层落叶一层土,到了第二年,还得反复燃烧叶片成灰再翻堆,最后把叶片汇进去完全融合,这才能成肥。

    哪有这般轻巧古怪,还三五天就成肥的!

    大家翻来覆去说了多少回,还是一句话:瞎胡闹!

    除了这些也就罢了,可今日又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说啊,那王家大郎把农活都交给这牛二后,他自己竟彻底甩了手。日日到老村正家去读书,听说将来还要和村正家的孙子一起去举业应考!

    这件事一出,瞬间又压过了前头的几件,直冲榜首。

    真真稀奇了!

    老村正家小孙子大锤读书的事,双满村的人都还是知道的。

    那老村正曾掌乡约,一直就识文断墨。村正还管事时,有许多年都掌着东乡的大小事务,一直勤恳和精打细算的经营过日子,这么多年下来,家里积下的田亩不薄,子孙亦没遇到过大的灾病,又都称得上勤勉。

    虽说后来村正已经成了虚名,乡约也基本没什么人再去遵守,可老村正当年的德性底子在,后来的那些乡书手、户长、保正、都保正,对他们李家都留有些颜面,不会太过苛刻。

    因此上,老村正家这么多年下来,才有心亦有力,从几个孙子里挑了一个,不再务农,转而由老村正教他读书识字。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可王家又是什么情况?

    他们谁人不知晓,大郎也跟着说要读什么书应什么考,不净是瞎掺和嘛!

    王景禹刚来的时候,出了自己家门穿村过里的,向来无人同他招呼,但现在状况大不同了。

    今天,过了老村长家每日的歇晌时刻,他便收拾了自己的书袋,往老村正家去。

    这一路上,遇到的村民,个个全都见了他就问:“大郎去读书哇?”

    王景禹一一点头确认,然后在一个个灼热新鲜的目光中,脚步不停的向前走。

    他刚出门的时候还遇见了原主的二婶刘氏,往日里刘氏见了他,自然是像撞了霉运般转身就走,今天刘氏的视线着实在他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神情好一番欲言又止。

    王景禹蜻蜓点水的扫视一眼,便与她错身而过。

    刘氏见大郎如同没见到她这个人一般,神情冷淡,知道自己对此也没什么话好说。只微瞥了撇嘴,又转身躲开了。

    王景禹神色如常,上辈子他们一家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十分讲究体面和气的人。

    他大哥在商场上,无论和竞争对手杀多么的风起云涌,直杀的对方背后哭爹喊娘,但见了面依旧握手合影一套流水线下来,丝毫不勉强。

    他自小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耳濡目染,也深得精髓。

    ·

    三月草长,五月莺飞,桑麻织机正当时。

    与此同时,双满村上下,更萦绕在一种躁动和不安的氛围里。

    才入五月,双满村仅有的三个户长,就分别挨家挨户通知,今年东乡的夏税即将开征。叫各家各户都勤着些,提前准备好要缴的夏布和钱币,各户的户主慎重外出,留足了人手在家待纳。

    三个户长也到了一年中神经最紧张的时候,每日都要到各自分摊的十几户走一趟,以防逃户。

    同属一大户的村民,也比往日里更勤快的找时间相互串门。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串门为幌、监视是真。

    假若谁家因为纳不出钱,直接也钻进那小峦山深处,当了逃户,虽说这一户暂时是解了危,可人逃了税役却不会免。

    到时,就都要其他一大户的村民们平摊了给补足。

    编户齐民,连环相坐。

    自然要人看人,人防人的盯着。

    好在,气氛虽然一如既往的紧张,一日日的挨下来,倒还真没有舍家弃业而去的。

    就连王老大一家,似乎也安安生生的,没有外逃迹象。

    刘氏自打得了夏税征缴的通知,便成日将绞麻成线和纺布的活计搬到了院门口,盯着大嫂子一家的动静。

    她家和王老大家户籍上的那些事,折腾到今天,是一件都没解决!

    丁口丁口销不掉,丁产簿上卖出去的田亩也更不掉,更别提那与大嫂家分户之事,更是门儿都摸不着!

    那刘满户不过一分管了十来户的户长,就如此大的架子和脾性!

    更别提那李都保了……

    唉!

    一件又一件的难事,挤挤挨挨压在她的胸口,比临南县天上的层层阴云还要浓厚。

    肚里的娃儿随时就要临产,她几乎是夜夜难安。

    可只要天一亮,她仍要撑着身子,顶着青黑的眼皮,做足一日的活,好歹给娃儿们多挣一口余粮。

    石蛋自那日他娘与他讲了个分明,对两家的难处也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他没法去劝解他娘,不叫她这般行止。

    只余一把少年人的精力,日日把他爹娘交代的活计全都干完了,累到两腿直打抽,仍然撑着偶尔悄摸的溜达到大郎家里。

    要么就和牛二搭伙随便干点啥,要么就同大郎搭几句话。

    他们光着屁股一块长大,想着如今见一面就少一面,叫他恁大的心思,也似他娘那般,无事便背着人叹起气来。

    这一日,王景禹从县城里回来,遇到了同样在紧赶着纺麻的安三嫂子。

    那安三嫂子看了看四周,对王景禹招手:“大郎!”

    王景禹走过去:“三嫂子。”

    安三嫂子停了手中活计,一把将王景禹扯到篱笆墙后,压低了声音道:“大哥儿,这夏税马上要开征了,你和你娘可有什么打算?”</p